星穹列車的躍遷並非瞬間抵達,那是一段漫長的航行。
列車穿行在亞空間航道,窗外的星辰被拉長成光線,時間感變得模糊。
車廂裡的氣氛,在做出決定後反而輕鬆了不少。
三月七提議辦一場“告彆雅利洛vi”主題的電影放映會。
她選了一部貝洛伯格的老電影,一部講述礦工們反抗壓迫,最終贏得自由的黑白片。
電影的劇情很老套,但大家看得很認真。
當看到電影裡的英雄振臂高呼時,三月七會跟著一起揮舞拳頭。
穹的注意力則全在電影裡那些簡陋的、燒著煤炭的機械造物上,他甚至拿出紙筆,開始速寫那些機械的結構,嘴裡還念念有詞:“動力傳導效率太低了,典型的蒸汽朋克謬誤。鍋爐的壓強完全可以再提升百分之三十七點五,隻要在內壁蝕刻微型能量導流紋路……可惜,材料不過關,強行提升隻會導致殉爆。”
他身邊的三月七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湊近了看他:“穹,你怎麼跟個老技工一樣……這些詞我一個都聽不懂。”
丹恒沒有參加,他把自己關在資料室裡,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麼。
電影結束後,姬子和瓦爾特在觀景車廂的另一頭,低聲交談著。
“你真的認為,穹的力量,是為了追獵那種‘世界之癌’?”
“這隻是目前最合理的推論。”瓦爾特看著窗外流動的光線,表情嚴肅。
“但無論如何,他的本質是一種淩駕於我們認知之上的‘秩序’。姬子,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秩序的對立麵,就是混亂。在他眼中,或許我們所珍視的一切,包括情感、自由、甚至生命本身,都可能被歸為需要‘修正’的混亂。這讓我想起故鄉的‘崩壞’,同樣是遵循著某種冰冷的法則。”
“我更願意相信我所看到的。”
姬子搖了搖頭,她看向不遠處正和三月七爭論電影裡哪個角色更帥的穹。
“我看到的是一個會因為同伴遇險而憤怒,會用笨拙的玩笑來活躍氣氛,會為了修好一部相機而翻遍廢料堆的少年。瓦爾特,他首先是‘穹’,是我們的家人,然後才是彆的什麼。”
瓦爾特沉默了。
夜深了,躍遷仍在繼續。
穹躺在自己的房間裡,窗外的光線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他閉上眼試圖入睡,但羅盤上那根黑色指針的顫動,讓他無法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他墜入了一片夢境。
這不是夢,更像是記憶的回歸,是靈魂深處被喚醒的鋼鐵福音。
他最先聞到味道。
濃烈的硝煙與普羅米修斯聖油燃燒後的刺鼻氣味,混雜著異形生物的酸性血液濺在灼熱裝甲上,蒸發出的腥臭。
還有……人類的鮮血與焦糊的肉體。
然後,他聽到了聲音。
億萬門宏炮同時開火,炮聲震天。
粗野、狂暴的戰吼,用一種他聽不懂卻能理解其含義的語言,高喊著“血祭血神!顱獻顱座!”。
緊接著,是另一種源自基因層麵的殺戮嘶鳴,那是無窮無儘的泰倫蟲族發出的尖嘯。
最後,他看到了景象。
天空是暗紅色的,被永不停歇的軌道轟炸所籠罩。
大地上,身穿血色動力甲、揮舞著鏈鋸斧的恐虐狂信徒,與無窮無儘由甲殼、利爪和獠牙構成的泰倫蟲族,正衝擊著一道由焦黑掩體和鋼鐵堡壘構成的防線。
防線的中央,一尊高達數萬米的戰爭機器人米戈),正噴吐著等離子光束,將成片的異形與惡魔信徒一同化為灰燼。
每一次開火,都伴隨著莊嚴的聖歌。
而他,就站在這尊戰爭機器人的指揮中樞,感受著腳下鋼鐵造物每一次移動帶來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