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府主殿,一片死寂。
咯吱——
一聲刺耳的摩擦聲響起。
彥卿的右手,用力握著劍柄的手套,皮革已經被繃緊到了極限。
褻瀆。
是對羅浮工造司最高傑作的褻瀆,是對神策將軍威嚴的褻瀆,更是對他心中信仰的踐踏。
站在一旁的停雲,手中那把折扇僵在了半空。
她臉上的笑容有了破綻,那顆七竅玲瓏心飛速運轉,卻找不到任何一句可以用來圓場的話。
太具體了。
荒謬到讓她這個天舶司的萬事通都啞口無言。
“他、他他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三月七整個人恨不得縮成一團,躲到丹恒身後去。
她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瘋狂亂點。
【三月七:救命啊啊啊!穹哥當著仙舟扛把子的麵,說他家的高達是漏油的殘次品!我們是不是要被當成奸細炮決了?!瓦爾特姬子】
她身前的丹恒,身體重心微微下沉,原本抱在胸前的雙臂已然垂下。
這是隨時準備動手的起勢。
瓦爾特扶著手杖,鏡片後的表情無人能辨。
“穹的言論引發武力衝突的可能性:99.2。”
“其論斷為真的可能性:未知。”
唯有姬子,端起麵前那杯早已涼透的咖啡,送到唇邊,用杯沿恰到好處地擋住了自己快要壓不住的上揚弧度。
她太了解穹了。
這孩子從不說謊,尤其是在他“專業”的領域。
而全場的焦點,景元,也終於有了動作。
他沒有理會快要拔劍的彥卿,也沒有在意列車組眾人僵硬的表情。
他隻是緩緩地從那張寬大的帥椅上,向前傾了傾身子。
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整個大殿的氣氛便為之一變。
那股慵懶氣息消失無蹤,令人膽寒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哦?”
許久,景元的聲音卻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振。
“金屬疲勞的……呻吟聲?”
他重複著這個比喻,尾音拖長。
“這位開拓者,你的感知,看來比太卜司的‘窮觀陣’還要靈敏。”
穹眨了眨眼,一臉無辜。
他渾然不覺自己捅了多大的婁子,還在順著自己的邏輯一本正經地補充:
“不隻是那裡。”
“它的左腿膝後第三液壓單元,待機狀態下的微循環存在0.03秒的輸出延遲,驅動音比右腿低沉了1.2分貝。”
“如果我沒猜錯,你們使用的潤滑介質粘滯度過高,雖然在羅浮這種恒溫環境下問題不明顯,但長期高強度運轉,必然導致關節磨損加劇。”
“甚至在極限規避機動時,出現致命的卡頓。”
他停頓了一下,用一種看待蒙昧造物的憐憫,下了最終判詞。
“戰場上,0.03秒,足夠死一百次了。”
“一派胡言!”
彥卿終於暴喝出聲,向前踏出一步,劍氣激蕩。
“神霄雷府的養護標準,乃工造司最高機密,豈容你一個外人在此信口雌黃!”
穹被他吼得一愣,有些委屈地歪了歪頭。
“可它就是有問題啊。”
“它在哭,你聽不到嗎?”
“你……”彥卿氣血翻湧,幾乎要當場拔劍。
“彥卿。”
景元開口,卻讓彥卿的動作瞬間凍結。
他揮了揮手,對殿外的雲騎尉官吩咐道:“去工造司,請‘墨釘’大師過來。”
“帶上他全套的‘望聞問切’。”
他特意加重了最後四個字。
“就說,神霄雷府……可能病了,需要一次臨時的精密會診。”
指令下達,大殿內的氣氛愈發詭異。
將軍……居然當真了?
彥卿難以置信地看著景元,而列車組這邊,除了姬子,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但每一秒都異常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