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的手,終究是未能落下,隻是懸停在她頭頂。
在他的感知中,三月七此刻的情感波動是必須被修正的。
指尖與發絲間,留有一道空隙,一圈幽藍色微光自他指尖擴散,掠過三月七的身體。
她的心臟猛地一緊,又驟然鬆弛下來。
那股尖銳的痛楚,連同所有混亂的情緒,都被強行撫平。
她不想哭了,失落感和恐懼都變得遙遠。
她隻是……注視著眼前的穹,一個與她再無關聯的陌生人,冰冷、完美,又無法理解。
“你對她做了什麼?!”
瓦爾特雷霆震怒,掌心之中,一個微縮的黑洞開始凝聚,周圍的引力隨之扭曲,車廂的金屬牆壁發出細微的異響。
一旁,丹恒已橫槍在手,槍尖上凝結著寒意,斜指穹的咽喉。
“校正。”
穹收回手,聲音平淡,不帶任何起伏。
“她的情感參數溢出,將對生理結構造成不可逆損傷。這種無序的混亂狀態屬於‘缺陷’,我對其進行了優化。”
“我不要這種‘優化’!”
三月七那被強行壓抑的淚水,終於衝破了那份強加的平靜,奔湧而出。
“把我的感覺還給我!”她哭喊著,滿是孩童般的委屈與憤怒,“那是我的東西!是我自己的!就算是痛,也是我的!”
她寧願被心痛折磨,也不要這種被強加的、空洞的安寧。
穹無法理解這份激烈的拒絕。
【目標拒絕了最優解。】
明明是為了她好,明明是最高效的解決方案,為何會被視作一種傷害?
“感覺”——這種混亂、無序、充滿變量的東西,竟也存在“所有權”嗎?
“穹。”
姬子的聲音很輕,但足夠堅定。
她走到三月七身邊,將發抖的女孩攬入懷中,輕撫著她的後背,用自己的體溫安撫著她。
“我們是家人。”
她抬起頭直視著穹,沒有畏懼,隻有心痛。
“家人之間,解決問題的答案,從來不是‘效率’和‘校正’。”
“有些東西,比如眼淚,比如擁抱,遠比效率更重要。”
【家人】
這個詞瞬間對穹殘存的人性有所觸動,意識中牽引出無數的記憶碎片——垃圾桶裡共同的驚喜,雪原上呼出的白氣,蘇樂達甜膩的氣泡……
他胸口的世界之心,產生了一陣不協調的脈動。
“我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
穹最終放棄了對“家人”這個命題的解析,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這種無法量化的概念,乾擾了他的處理效率。
“七十三個標準星時。”他留下一句沒有解釋的話,“不要打擾我。”
“站住!”瓦爾特低喝,手杖重重頓地,“你到底怎麼了?又要去做什麼?!”
穹停下腳步,側過半張臉,麵無表情。
胸口的世界之心傳來一陣清晰的、催促般的饑餓感,“我,要去進食了。”
話音落下,他不再理會身後眾人凝固的表情,徑直走進房間。
門扉閉合,一層幽藍色光幕覆蓋了門板,無數細密的邏輯符文流轉,形成一道屏障。
將他自己與整個世界隔絕開來。
觀景車廂內,瓦爾特掌心的黑洞緩緩消散,他高大的身軀微微一沉,顯出疲憊。
丹恒也垂下了長槍,槍身的寒氣斂去。
他們都明白,攔不住,也打不過。
現在的穹,早已超出了他們能夠對抗的範疇,那是一種生命位階上的絕對碾壓。
“嗚……”
三月七的哭聲格外清晰,她把臉深深埋進姬子的懷裡,身體不住抽動。
“姬子姐……他不是穹了……他不是了……”
姬子緊緊抱著她,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