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朝陽撥開雲霧,露出了一絲光影。
陸家此刻紅綢掛帶還未摘,陸旬以前每日都盼著洛桑能主動聯係自己,但他沒想到,唯一的一次,便是他哥哥的死。
如今聊天界麵還掛在智腦上,那句不超20字的死亡通訊,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無數次祈禱這是自己的幻覺,但那行字還是牢牢的釘在最後一條聊天記錄上。
他渾身癱軟到提不起勁頭,才在黎明時分,在對話框內,打出了一條字:【我哥的屍骨在哪?】
陸旬祈禱著,至少還能給他,給媽媽留一個念想,而不是像他爸死的那般慘烈,到現在還隻剩個衣冠塚,母親支撐不住的。
那邊久久沒有回複。
刺目的光影灑落在臥室的牆壁上,天亮了。
陸家宅院內,傭人們正在拾掇昨日留下的喜慶之物,有的宿在陸家的遠客,有的已經吃完早餐在院子裡散步,陸家鼎盛了這麼多年,唯一的陸家老宅五步一景,圍建而成的池塘內,五彩的錦鯉晃動著尾巴,四時不謝的奇花異草和幾處翠竹相映成輝,朝霞落下,美不勝收。
母親拿著一個水壺侍弄著自己喜歡的那些綠植,臉上是平日裡常見的溫婉笑意。
不時有人提到他和秦寰昨日的訂婚宴,言辭之間都透露著郎才女貌極為般配。
還有些想候著陸堯蹤跡的人,不時歎息,要不是陸堯的身體是眾所周知的不行,這會兒估計孩子都能爬能跳了。
陸旬乾澀的嘴角,扯不出一絲禮貌的笑意,他敲響了陸老爺子的門。
今日有客,陸老爺子作為陸家現任家主,畢竟不會出門。
書房內,蒼老的老爺子還是如往日一般威嚴,但他知道,陸堯已死的消息絕對瞞不過他。
“爺爺準備什麼時候為哥哥發喪?”
陸老爺子身子一頓,“你的消息倒是靈通,眼下你哥的實驗室還未有人接手,你應該知道這代表什麼?”
陸旬的心裡頭都是荒誕,陸家真的是一個家,而不是一個笑話?
他自知自己資質不行,所以從來沒想要搶占過什麼,陸家有什麼吩咐,他享受了十幾年的資源,也願意配合,他哥哥更彆說了,即便是精神力被摧毀,也達到了很多人一輩子都抵達不了的高度,但他們還不滿足,不滿足於未曾吸骨食髓,一點一點將自家人的骨血吞吃乾淨。
“哥哥難道不是你的孫子嗎?”
“他如果不是的話,根本就活不了這麼長時間,手伸得太長,礙了陸家多少事。”甚至即便知道自己將死,也不將他名下的財產過渡到陸家明下,他要是不稠繆,陸家早就不是現在這般模樣了。
誰能忍得了從頂端被打壓至泥裡的難堪。
陸旬看著眼前老態龍鐘的長輩,此刻讓人遍體惡寒,他像是一隻垂死的蟲獸,拚命吸食著同類的血肉和生命,維持著自己體麵的形象。
哥哥和所有陸家人,都是他的養分。
陸旬再也不指望從這個老人身上體會到多餘的人性,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態,從書房內走了出去。
他想,陸老爺子還是太高看自己了,帝校憑什麼要將實驗室交給他?
他寧願這個實驗室最後歸於帝校,也不想將他哥哥的心血拉入到陸家這個泥潭沼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