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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斯卡蒂處……
她腳下是碎石與乾裂的泥土,空氣中彌漫著乾燥的塵土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海腥氣,遙遠得如同一個不真實的夢。
她身形筆直如削,銀白色的頭發在風中輕輕拂動,那雙血紅色的眼眸掃視著麵前的一切。
不遠處,一間搖搖欲墜的破舊木屋,像是隨時都會在夜風中被吹散架。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佝僂的身影晃了出來。
老何塞,這位在荒野上活了半輩子的老油條,手裡還夾著半截明滅不定的煙卷。
“斯卡蒂。”
聲音沙啞,帶著常年煙酒和風沙侵蝕的粗糲。
“斯卡蒂。”他又叫了一聲,這次更像是確認,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開,“你退步了,斯卡蒂。”
他往旁邊一塊還算平整的石頭上一坐,在口袋裡摸索著,掏出一卷皺巴巴的煙紙,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抓出一小撮劣質煙草,手指靈活地撚動,開始卷製下一根煙。
“以前的你,能輕輕鬆鬆地把他們大卸八塊。”老何塞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或者說,是某種近乎欣賞的懷念,“就像切魚一樣。”
“何塞先生,”斯卡蒂的聲音平靜無波,像是一塊投入深潭的石子,沒有激起任何漣漪,“我沒那麼血腥。”
“難說。”老何塞嘿嘿笑了兩聲,那笑聲乾澀刺耳,“那就是你變了。你居然還給了他們逃的機會?斯卡蒂,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可能吧。”斯卡蒂的回答簡短,目光投向更遠處仿佛在衡量著什麼。
“是什麼風把你又吹到我這來了?”老何塞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裡帶著探究,“他們在這附近蹲點等你,是不是和我有關係?”
“我不知道。”
斯卡蒂如實回答,語氣裡沒有絲毫波瀾。
“我聽說你不乾這行了,”老何塞吧嗒吧嗒地抽了兩口煙,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顯得更加渾濁,“後麵是加入了什麼……一個醫藥公司吧?好好的正經工作不乾,又跑來這荒郊野嶺,跟那些亡命徒打交道做什麼?”
“何塞先生,你消息靈通。”斯卡蒂終於將目光轉回他身上,那血紅色的眼眸在昏暗中似乎亮了一瞬,“這次,我需要你幫忙。”
老人滿意地舔了舔煙紙邊緣,把煙卷好,點燃。
劣質煙草燃燒時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他深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看著煙霧在空氣中散開。
“這麼久過去了,”他慢悠悠地說,“我還以為你收手了。因為你,卡西米爾的賞金獵人換了好幾茬。這裡離卡西米爾那麼遠,隔著半個伊比利亞半島,我都能聞到你惹下的血腥味。”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本以為你是個隻會搞大動靜的人,像顆不定時炸彈。”
他吐出一個煙圈,又吸了一口,繼續道:“……但你現在變得這麼安靜。”
老何塞眯起眼睛,仿佛在回憶什麼:“你這一路像拖著重物的車轅一樣,從米諾斯附近一路碾過來,就為了找我?風塵仆仆的,不像你。你想要什麼,說吧。彆跟我繞彎子,斯卡蒂。”
“我要去鹽風城。”
斯卡蒂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麵,在老何塞的心裡激起一圈漣漪。
“鹽……風城?”老何塞皺起眉頭,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困惑,“鹽風城?”
“彆告訴我,連你也沒聽過這地方。”
“是,我聽過。”老何塞緩緩點頭,煙卷在他指間轉動,“在這一帶靠賣消息為生的人裡,也隻有我聽過這麼個名字。但……你,你怎麼會想去那裡?”
“那地方什麼都沒了。”老何塞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對荒蕪之地的敬畏和憐憫,“幾十年前……一場大災變,或者說,是時間的無情侵蝕,就沒什麼能剩下。靠近大海的那一大塊,你以為還能剩下什麼?不過是個空架子,風一吹就響,呼口氣都漏風。”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很多賞金獵人,就像撲向腐死馱獸骨架的小獸,總想靠近那些荒棄的城市。他們以為還能摳出一絲能吃的血肉來,卻不知道自己吞進肚裡的不過是一包毒蟲。”
“伊比利亞。”老何塞自言自語般重複了一遍,“他們覺得這個不出聲的伊比利亞也像卡西米爾和高盧一樣,到處都是被遺忘的寶藏,等著他們去挖掘。哈,那裡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往往就什麼都可能有。”
“那你會告訴賞金獵人什麼?”
斯卡蒂問道,聲音依舊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