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盤山的深秋裹挾著鐵鏽味的風,七十二座連營如同蟄伏的鋼鐵巨獸。成吉思汗的中軍大帳外,十二麵"九斿白纛"在風中獵獵作響,旗麵上的狼頭圖騰被夕陽染成暗紅,仿佛在滴血。帳前的青銅火盆裡,艾草與藏紅花混合的藥香,始終蓋不住腐肉的腥氣。
"大汗高熱第三十日!"怯薛長失烈門的嘶吼驚飛了棲在帳頂的烏鴉。他腰間那把飲過花剌子模蘇丹鮮血的彎刀,此刻正被冷汗浸透的手攥得咯咯作響。當軍醫顫抖著端起藥碗時,帳外突然傳來戰馬的悲嘶——那是成吉思汗最心愛的"烏雲蓋雪"暴斃的聲音。
窩闊台和拖雷幾乎是撞開帳門衝進來的。黃金家族的兩大支柱此刻神色各異:窩闊台的狐裘披風沾著半乾的泥漿,眼神中卻藏著壓抑不住的期待;拖雷的鐵胎弓還掛在腰間,指節因緊握刀柄而泛白。他們看到的是怎樣一幅景象——曾經橫掃歐亞的征服者,如今蜷縮在堆滿虎皮的臥榻上,呼吸聲比秋風中的殘燭還要微弱。
"把...地圖拿來..."成吉思汗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的傷口裡擠出來的。忽蘭妃慌忙展開那張用羊皮繪製的天下輿圖,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蒙古鐵騎踏過的每一寸土地。當蒼老的手指顫抖著劃過金國邊境時,拖雷注意到父親指甲縫裡還嵌著西夏士兵的血肉。
"金精兵在潼關,"成吉思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暗紅的血沫濺在輿圖的黃河流域,"那關隘倚山據險,三十萬金軍扼守,強攻無異於讓兒郎們去填溝壑。"窩闊台的喉結上下滾動,他當然記得三年前木華黎元帥在此折戟沉沙的慘狀——八萬蒙古健兒的屍體,讓渭水整整紅了三日。
拖雷突然單膝跪地,玄鐵護膝砸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請父汗明示破敵之策!"他腰間的匕首還沾著今早斬殺西夏叛將的血,此刻卻在顫抖。成吉思汗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一絲精光,枯槁的手指猛地戳向地圖南端:"假道於宋!"
這句話像是投入深潭的巨石,驚起千層浪。窩闊台的瞳孔驟然收縮——要知道,就在去年,南宋還斬殺了蒙古派去的使者。拖雷卻瞬間明白了父親的深意,脫口而出:"宋金世仇百年!"他的聲音在帳內回蕩,輿圖上的墨跡被血漬暈染,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成吉思汗艱難地撐起身子,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與死神搏鬥。當他舉起黃金馬鞭指向西方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馬鞭上鑲嵌的九十九顆狼牙,顆顆都沾染著敵酋的魂魄。"下兵唐、鄧,直搗大梁!"他的嘶吼震得燭火劇烈搖晃,"讓完顏氏的龍椅,變成埋葬他們的棺材!"
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雷鳴。一道閃電劈開夜幕,將成吉思汗的麵容照得慘白如紙。拖雷注意到父親脖頸處的傷口——那是攻打西夏時流矢所傷,此刻已經潰爛發黑,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臭。
"記住,"成吉思汗的聲音突然變得平靜,卻比任何怒吼都要令人心悸,"你們不是在打仗,是在重塑這個世界的秩序。"他的目光掃過兩個兒子,在窩闊台腰間的玉璽上停留片刻,又轉向拖雷背上那把刻滿戰績的複合弓,"任何阻擋我們的,都要化作草原上的枯骨。"
此時,帳外傳來密集的馬蹄聲。怯薛軍統領術赤台撞開帳門,盔甲上還滴著雨水:"大汗!西夏餘孽在賀蘭山集結!"成吉思汗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卻引發了更劇烈的咳嗽。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整張輿圖,金國、宋國、西夏的邊界線在血泊中模糊成一片。
拖雷突然解下披風,裹住父親不斷抽搐的身體。他聞到了死亡的氣息——那是混合著腐肉、艾草和血腥的味道。窩闊台卻突然跪了下來,對著逐漸失去意識的父親重重叩首:"兒臣定將踏平金國,讓他們的王庭成為牧馬場!"
就在這時,成吉思汗的手突然抓住拖雷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肉裡。"還有...宋..."他艱難地吐出最後幾個字,"聯弱攻強...永...恒..."話音未落,那隻曾經挽動千斤神弓的手,無力地垂落下去。
帳內死寂一片,唯有忽蘭妃的啜泣聲在回蕩。拖雷緩緩合上父親的雙眼,觸到的是一雙依然圓睜的眸子,仿佛還在凝視著未竟的征服大業。窩闊台卻已經起身,大步走到輿圖前,用父親的黃金馬鞭狠狠戳向金國都城汴京:"傳令下去,明日拔營!"
當第一縷晨曦刺破六盤山的濃霧時,蒙古大軍的號角聲響徹雲霄。在那片血色殘陽中,拖雷望著兄長的背影,突然意識到:父親留下的不僅是滅金之策,更是一顆足以改變天下格局的火種。而這顆火種,終將在未來的歲月裡,點燃整個歐亞大陸。
三天後,當探馬傳來西夏皇帝請降的消息時,拖雷正在擦拭父親的遺物。那把陪伴成吉思汗四十載的射雕弓,此刻在他手中微微震顫。"大汗遺命,不滅西夏,誓不東還。"他將弓弦拉至滿月,一支狼牙箭破空而出,直直釘入遠處寫有"西夏"二字的草人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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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金國的汴京皇宮,金哀宗正對著潼關防線的沙盤長籲短歎。"蒙古人若從南宋借道..."他的話音未落,丞相完顏仲德突然臉色煞白:"陛下!宋使求見,稱願與我朝共抗蒙古!"金哀宗手中的玉盞應聲而碎,瓷片紮進掌心,鮮血滴落在"唐州鄧州"的字樣上。
而在南宋臨安,理宗皇帝盯著蒙古使者獻上的西域珍寶,陷入沉思。"聯蒙滅金,可雪靖康之恥..."史彌遠的聲音在大殿回響。窗外的梧桐葉隨風飄落,恰好蓋住了桌案上那封密報——上麵寫著"成吉思汗病重,蒙古軍或生內亂"。
六盤山下的軍營裡,一場改變曆史走向的權力交接正在悄然進行。窩闊台撫摸著父親留下的黃金馬鞭,對身旁的耶律楚材低聲道:"先生覺得,這借道之策,何時發動最佳?"耶律楚材望著天邊的殘陽,緩緩道:"待西夏滅亡之日,便是金國喪鐘敲響之時。"
夜幕降臨,拖雷獨自站在父親的靈帳前。遠處傳來戰馬的嘶鳴,仿佛是"烏雲蓋雪"在呼喚主人。他解下腰間的酒囊,將馬奶酒灑在地上:"父汗,您的遺願,孩兒定會完成。無論是金國的城牆,還是南宋的江河,都將插上我們的九斿白纛。"
此時,一陣狂風呼嘯而過,靈帳上的經幡獵獵作響。拖雷恍惚間看見父親騎著白馬,在血色夕陽中向他招手。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場由成吉思汗點燃的征服之火,終將燒儘舊世界的一切,重塑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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