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像是走進了一片由閃光燈和快門聲組成的森林。刺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耳邊是“哢嚓、哢嚓”連綿不絕的轟鳴,密集得仿佛一場金屬風暴。
幾十名記者被一道隔離帶攔在幾米之外,他們身體前傾,將手中的話筒和錄音筆儘可能地伸向他。
“林!林遠!”
“對這場比賽你有什麼想說的?”
“這是屠殺!你是在向韋恩威斯巴登複仇嗎?”
嘈雜的提問聲浪,像渾濁的潮水般撲麵而來。
林遠停下腳步,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一張張因為激動而扭曲的臉。他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伊莎貝拉·科赫。
她今天穿了一件乾練的黑色風衣,緊身的剪裁將她那引人遐想的優雅曲線勾勒得淋漓儘致。她沒有像其他記者那樣聲嘶力竭地喊叫,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藍色的眼眸緊緊鎖定著林遠,似乎有點擔憂林遠的情緒,一手握著錄音筆,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攥緊了風衣的衣角。職業性的銳利與女性特有的擔憂,在她身上交織出一種獨特的神韻。
林遠與她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了一瞬,隨即移開。
一名來自《踢球者》的資深記者,憑借著自己的資曆和體格,在混亂中搶到了最有利的位置。他將話筒遞到林遠嘴邊,問題尖銳而直接:
“林,你是否認為你剛才在比賽中的行為是‘過度的暴力’,你那記奔襲撞倒兩名後衛的動作,是惡意的報複嗎?”
這個問題,瞬間點燃了整個采訪區的氣氛。
所有記者都安靜下來,屏息凝神,等待著林遠的回答。
承認報複?德國足協的追加處罰和禁賽通知,明天就會送到紐倫堡的俱樂部。
否認?那又如何解釋你那充滿殺意的眼神和碾碎一切的踢法?
這是一個完美的陷阱。
林遠沉默了片刻。
他的目光,越過記者的頭頂,望向混合區儘頭那片冰冷的牆壁。
他想起了明塔爾倒地時那撕心裂肺的慘叫,想起了皮諾拉那雙因為憤怒而赤紅的眼睛,想起了主教練恩寧在場邊焦急的咆哮。
然後,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首先,我的隊友,馬雷克·明塔爾,他現在可能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我希望他沒事。他是一個真正的戰士,一個值得尊敬的前輩。”
他的開場白,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沒有憤怒,沒有辯解,而是對隊友的關心。這讓現場一些準備看好戲的記者,感到了一絲意外。
“至於‘報複’這個詞……”林遠頓了頓,眼神變得冰冷,“我不喜歡這個詞。它聽起來太私人,太情緒化。”
“我是一名職業球員。在球場上,我的責任隻有一個——進球。”
他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釘子,狠狠地敲進在場所有人的心裡。
“當我的隊友,被一種不屬於足球的方式傷害時,我的責任,就是用足球的方式,做出最強硬的回應。”
“他們選擇了用野蠻的犯規來比賽,那我就選擇用更多的進球來終結比賽。他們試圖用傷害來打斷我們的節奏,那我就用一次又一次的突破,來撕碎他們的防線。”
“我沒有報複誰。”林遠看著那名《踢球者》的記者,眼神銳利如刀,“我隻是在履行我的職責。我用足球的語言,告訴他們一個最簡單的道理——在足球場上,強者,決定一切。”
“這是戰爭,我們贏了。”
“那記分牌上的50,就是我們全隊,給出的最終聲明。”
一番話,擲地有聲。
他沒有落入“報複”的陷阱,而是將自己的行為,上升到了“職責”和“用足球回應”的高度。強硬、霸道,卻又在規則和邏輯上無懈可擊。
那名《踢球者》的記者愣住了,他張了張嘴,一時間竟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的切入點。
現場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就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一名來自威斯巴登本地的記者,帶著明顯的敵意追問道:“可你撞傷了我們兩名球員!這難道不是暴力嗎?”
林遠笑了。
那是一種冰冷的,帶著一絲輕蔑的笑容。
“區彆?”他反問道,“區彆就是,你們的球員使用暴力被紅牌罰下,而我在規則之內,進了四個球,還拿到了比賽的勝利。”
“他是懦夫,而我是贏家。”
“另外,”林遠補充道,“如果你仔細看了回放,你會發現,是他們的身體,撞在了我的身上。我從頭到尾,都在帶球前進。或許,你應該建議你們的球員,下次在進行防守時,先去健身房把核心力量練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