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尚未完全散去，但整個德國的輿論場，早已被一顆重磅炸彈徹底引爆。
引爆點，是《圖片報》發布最新跟蹤報道文章。
【c.s.之謎：誰在出賣紐倫堡的國王？】
文章開篇，直接引用了reddit上那篇堪稱“民間福爾摩斯”的揭秘帖。從詞頻分析到photoshop的圖層疊加，從韓國女作家的“自爆”到韋伯谘詢公司的層層外包鬨劇。
“……當一場精心策劃的抹黑，最終被一群擁有專業技能的狂熱粉絲，用智慧和幽默徹底瓦解時，這本身就已經是一出足夠荒誕的年度大戲。但我們的調查並未止步於此。順著那條名為‘韋伯谘詢公司’的線索，我們挖得更深，而真相，遠比鬨劇本身更令人心寒。”
報道的節奏陡然加快，矛頭直指紐倫堡俱樂部的權力核心。
“根據我們掌握的企業公開信息，那筆支付給韋伯谘詢公司‘公關費用’，其源頭指向了一家名為‘巴伐利亞體育營銷’的公司。而這家公司的背後，其最大的幾個匿名股東裡，有一個人的名字縮寫，恰好是c.s.”
“c.s.是誰？”
記者用開始進行排除法。他列出了紐倫堡董事會中所有首字母為c.s.的成員名單，然後逐一劃掉。
“卡斯滕·施密特？不，他主管俱樂部青訓，與一線隊的商業利益並無直接衝突，更重要的是，他是體育主管馬丁·巴德最堅定的盟友。”
“克裡斯蒂安·索默？更不可能。他本人就是球迷協會出身的董事，林遠的堅定支持者。”
最終，所有的線索，如同百川歸海，精準地彙集到了一個名字之上。那個名字並未被直接寫出，但每一個關注紐倫堡的球迷，都能瞬間在腦海中對號入座。
首席財務官，克萊門斯·舒爾茨。
如果說前麵的調查還隻是邏輯推理，那麼報道最後援引的一段話，則如同一記重錘，徹底坐實了所有的猜測。
這段話，來自一位“因對俱樂部現狀深感失望而不願透露姓名的內部人士”。
“林對這一切感到非常疲憊和寒心。”
那段文字，用一種充滿了同情與無奈的口吻敘述著。
“他想不通，為什麼自己為這座城市、為這家俱樂部付出了一切，換來的卻是來自內部的、最陰冷的暗箭。他的沉默不是傲慢，而是一種無聲的抗議，一種對背叛的極度失望。”
“我聽說，他的經紀人團隊已經收到了明確的指示。如果俱樂部不能給他一個明確的說法，不能清除掉那些躲在陰影裡、為了個人利益不惜毀掉王朝根基的‘蛀蟲’，那麼他們將在今年夏天，認真考慮所有來自國外的報價。”
“他不想在一個從背後捅刀子的環境裡踢球。誰又想呢？”
……
幾乎是在《圖片報》發售的同一時間，紐倫堡本地最受歡迎的體育報紙，《紐倫堡體育晨報》也刊登了伊莎貝拉·科赫的最新專欄。
這一次，她的標題充滿了悲憤的質問。
【一座沒有國王的城堡？還是一座配不上國王的城堡？】
“當我們的國王在綠茵場上，為這座城市的榮耀浴血奮戰時，我們的城堡管理者在哪裡？”
“當他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屠殺為德國足球贏得尊重時，我們的城堡管理者在哪裡？”
“當他麵對來自全世界的惡意揣測和無端抹黑，我們的城堡管理者，又在哪裡？”
“你們的沉默，不是謹慎，是懦弱！是背叛！”
“他為這座城市帶來了二十九連勝的輝煌，帶來了德國杯決賽的門票，帶來了數千萬歐元的商業讚助和全球的關注度！他讓這座沉寂已久的老城，重新成為了德國足球的中心！而你們，又是如何回報他的？”
“你們用沉默，去縱容那些最卑劣的謊言發酵！你們用內鬥，去消磨他最後的耐心與忠誠！你們甚至，有人在背後，親手將那把最肮臟的刀子，遞給了我們的敵人！”
“球迷們有權知道真相！我們有權知道，是誰，為了自己那點可憐的、沾滿了銅臭的利益，試圖拆掉我們正在親手建立的王朝地基！是誰，在試圖逼走我們唯一的國王！”
……
上午十點，紐倫堡俱樂部總部大樓前。
一場聲勢浩大的、極具德國特色的“有組織的抗議”，正在上演。
數千名紐倫堡球迷從城市的四麵八方聚集而來，他們沒有喧囂的口號，沒有過激的行為，但那一張張緊繃的、寫滿了憤怒的臉，和那一片片沉默的、由紅黑兩色構成的海洋，本身就形成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他們高舉著各式各樣的橫幅，每一條，都像一把刺向俱樂部管理層的利刃。
“誰攻擊林，就是攻擊紐倫堡！”
“管理層在開會，球迷在流淚！”
“c.s.=cubsaboteur?(俱樂部破壞者？)”
球迷們自發地將自己帶來的俱樂部圍巾，一條又一條地係在總部大樓前廣場的金屬欄杆上。成千上萬條紅黑相間的圍巾，迎風飄揚，很快就形成了一道壯觀的、象征著“團結”與“守護”的圍巾牆。
一群年輕的球迷，將上百份印有“足球解密”和那家韓國女作家博客截圖的a4紙，整整齊齊地鋪在通往大樓正門的石板路上，形成了一條長達數十米的“恥辱之路”。
每一個從旁邊走過的人，無論是球迷、記者，還是行色匆匆的路人，都會被現場的氣氛所感染，走上前去，在那條“恥辱之路”上，重重地、狠狠地踩上一腳。那清脆的、此起彼伏的腳步聲，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抽打在那些幕後黑手的臉上。
抗議進行到最高潮。
現場突然陷入了一分鐘的絕對寂靜。
數千人同時噤聲，那巨大的反差，讓空氣都仿佛凝固了。所有球迷都高舉著自己的圍巾，低下頭，像是在進行一場莊嚴的悼念儀式。
一名頭發花白、德高望重的老球迷代表，顫顫巍巍地舉起一個擴音器，他那沙啞而沉痛的聲音，回蕩在死寂的廣場上空。
“我們在此，為紐倫堡俱樂部正在死去的體育精神，默哀。”
而在廣場的另一側，靠近地下車庫出口的地方，一群穿著黑色連帽衫、臉上帶著凶狠神情的年輕球迷，正靠在牆邊，沉默地抽著煙。他們的目光，死死地鎖定著那個黑洞洞的出口，像一群等待著獵物出現的、耐心的狼。
他們在等克萊門斯·舒爾茨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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