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糧,你不是說委員長不會撤離南京嗎!”愛英尖利的嗓音險些劃破屋頂。
“這是日本人投撒的傳單,說不定是他們謅來動搖軍心的,不能信!”周有糧的嘴比城牆還硬。
倚靠在櫃台前的陳嘉,插了一句:“阿舅,政府裡有日本間諜,沒有確切的證據,不會這麼篤定的......委員長真的走了。”
周有糧呆呆的看著她,忽的揪住自己的頭發,蹲在地上,使勁兒的拍打自己的腦袋:“都怪我,都怪我!居然信了他們的鬼話......”
愛英火冒三丈,死死盯著他,兩個鼻孔不停地往外出氣,她憋了一肚子火,上前一腳踹倒周有糧。
“叫你早做準備,早做準備,你就是不聽,死倔死倔的,跟頭驢似的,全家都叫你帶到溝裡麵去了!”
周有糧腦子裡全是漿糊一樣的,身子輕飄飄的,一下子就被踹倒了。
陳嘉走過去,扶起他,“阿舅,現在不是論對錯的時候,咱們走還是不走,得趕緊做決定了。”
“是呀,阿妹說得對,到底走不走?”小穗抱著阿盈下樓,把阿盈塞到愛英懷裡,降一降她心裡頭的火氣。
愛英抱著外孫女,強壓著情緒,斬釘截鐵的說:“走!”
“城西還有家當鋪開著門,把值錢的物件收拾收拾,全都死當,都當多少算多少,湊出九張船票,其他的到了漢口再說。”
“不是八張麼?”周有糧問道。
愛英白了他一眼:“你忘了女婿可是的?”
周有糧“哎呦”一聲:“女婿是端槍的,在前線打仗,沒有上峰的命令,是不能跟我們走的,跟我們走,那是逃兵,逮著要掉腦袋的!”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們把女婿扔下?”愛英麵色不悅。
周有糧擦了擦眼睛,歎了口氣:“當初,我怎麼說的,不許小穗嫁給這個當兵的,你倒好,穀歲寧在你麵前一跪,哎,就心軟了,就把女兒許給這個當兵的了,現在好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一點消息都麼得,咱女兒以後咋辦,阿盈以後咋辦?”
小穗的丈夫叫穀歲寧,是國民軍88師262旅的一個連長。
在他還是排長的時候,在照相館偶然見了小穗一麵,一見鐘情,奮起直追,小穗招架不住,與之交往。
周有糧和愛英得知後,堅決不同意小穗嫁給一個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的軍官。
他們理想的女婿,應當是銀行、洋行、政府的職員,安安穩穩的坐在辦公室裡,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子彈也飛不過來的工作。
許是當兵的臉皮厚,穀歲寧見了老兩口,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下喊爹喊娘。
他生的高大英俊,穿著軍裝,在愛英麵前跪下,滿臉真誠,愛英當場就倒戈了。
搞定丈母娘,兩人順利成婚,很快生下一個女兒,也就是阿盈,大名穀樂盈。
抗戰爆發後,一家三口已經許久未見了。
88師是南京保衛戰的主力部隊,穀歲寧所在的連隊現在被派到了哪塊守城門,他們也不曉得,隻曉得在打日本兵。
“爹,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歲寧沒有消息,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小穗看向老爹,很是無語,都什麼時候,還翻舊賬,無不無聊。
她轉頭又看向愛英,說:“娘,咱走咱的,等穩定了,再給歲寧寫信,有名有姓有編製的,丟不了!”
愛英無奈點頭:“也隻能這樣了。”
女婿是好女婿,就是工作太危險了。
陳嘉勉強支撐體力,聽他們商討,沒想到,聽了半天,淨說些家長裡短的事。
為什麼抓不到重點!
她剛想開口催促,一群人就從阿華卸下的那塊門板,擠進來了。
為首的正是包子鋪的唐德福,他領著一群街坊,將周有糧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