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晚,月色黯淡,天空像是被一塊黑色的布蒙上,透不出一點光亮。
裁縫鋪門口停放著一輛板車,王大夫守在車前,冷的直跺腳。
周有糧背起軟綿綿的朱與安,從地窖爬出來,王大夫聽見動靜,轉過身去搭把手。
二人齊心協力把朱與安的屍身放置在板車上。
“多好的孩子,可惜了。”周有糧心有不忍,背過身去抹淚。
王大夫心裡也不落忍,歎了口氣,拉起板車,正要抬腳,“等等。”杜婉月從地窖裡追出來。
“小祖宗,你跑出來作甚,快快,快回去!”周有糧衝她擺擺手,跑去巷口查探。
杜婉月抽出親手繡的手帕,輕而慢的疊好,走到板車前,俯下身,將手帕塞到朱與安懷裡。
她低頭凝望毫無聲息的俊臉,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吧嗒吧嗒的滴在他的臉上。
看完最後一眼,杜婉月狠心道:“走吧。”
在王大夫、周有糧、田愛英三位長輩的見證下,杜婉月和朱與安在低矮簡陋的地窖中,舉辦婚禮。
那一刻,所有人都是喜氣洋洋的,仿佛忘卻正身處煉獄。
可惜的是,這對新人隻做了三天的夫妻。
冬至這天的傍晚,朱與安在杜婉月懷中咽氣。
隻做三天的夫妻,杜婉月說夠了。
她臉上的神情很複雜,哭的很克製很壓抑:“我現在是少校夫人,就算是死了,到地府也是乾乾淨淨的,能當少校夫人,我這輩子就算值了。”
在特殊的背景下,雖然周家人和朱與安隻短暫的相處了七八天,但彼此很有感情,
朱與安去世後,小穗想起屍骨無存的穀歲寧,伏在陳嘉肩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阿華貓在後廚盯梢,沉悶的哭聲傳到地麵上,他也沒忍住,掉了幾滴淚。
待到深夜,王大夫來了,看到眾人紅腫的眼眶,便知道全部了。
王大夫拉起板車走了,杜婉月趴在木板門上,抽噎著目送丈夫最後一程。
她在外麵待久了,愛英不放心,爬出地窖,走到杜婉月身後。
拍拍她的後背說:“阿月,好孩子,外麵不安全,快回地窖。”
杜婉月抽動了下鼻子,說:“嬸兒,我這就回。”
她轉過身,擦了擦眼淚,正欲打開手電筒照明回去的路,愛英走出了屋子。
走到巷子口,狠狠地吸了幾口氣,“嬸兒?”杜婉月詫異的喊了愛英一聲,不明白她怎麼就出去了。
“阿月,你先回去,我在外麵在喘幾口氣,在地窖裡待了這麼多天,都快憋死了!”愛英叉著腰,貪戀的吸食外麵的空氣。
周有糧沒察覺到大路上有什麼異動,便轉過來,走到愛英身邊,推了推她。
“彆站在這兒喘氣,去後院喘氣去,這兒不安全。”他推搡著愛英。
愛英沒好氣的小聲道:“曉得了曉得了,彆推我。”
兩人同時抬起腳往回走,還沒落腳,四處巡視的探照燈不偏不倚的落在他們身上。
探照燈可持續高強度照明,聚焦成一束光芒如白晝般,直直的照在人身上,讓人無所遁形。
周有糧,愛英和杜婉月,身處屋外屋內的三人同時傻眼。
杜婉月急切的朝二人擺手:“叔兒,嬸兒,快進屋!”
兩人腳下像生了根,下半身全麻了,一動都動不了。
愛英渾身發抖,眼淚唰的一下流了出來,巷尾傳來皮鞋奔跑的“噠噠”聲。
杜婉月見二人不動,急了,忙小跑出來拽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