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剛才說的什麼?”
陳嘉方才的聲音蓋過了他的,隻聽到了幾個詞,段延培凝望著她,不確定要不要在這麼美好的氣氛裡提起不美好的事。
見他又是一陣沉默,陳嘉把玩著他作怪的手,靜心的等著。
“潛影,舵手。”段延培說了兩個代號,直白的問:“你是不是想找關於他們的信息?”
陳嘉一愣,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知道了。
“如果……”她無意識的垂眸蹙眉,硬擠出幾個字:“我問你,你會說嗎?”
艱難的問出這句話,一抬眸,發現段延培正專注的看著她,那種認真的眼神,好像全世界隻看得到她。
良久,段延培神情平和的回答:“不會。”這一刻,他是一個賭徒,賭她會站在自己這一邊。
見她又蹙了一下眉,段延培的心猛然間提到嗓子眼,緊接著砰砰直跳,似乎要衝破胸膛一般的劇烈。
“嘉嘉,他們可以為了我的一紙命令去死,我不能辜負這種信任,他們可以戰死,那是技不如人,但絕不能背後中槍……這是做人的底線。”
聲音越來越弱,目光逐漸從平靜變得哀切,乞憐參半的望著她,“我向你保證,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主動喚醒。”
沒有對她百依百順突破底線,陳嘉反而感受到鮮活的靈魂,觸摸到複雜的底色,讓她覺得他,更立體。
“他們的代號已經暴露了,雁過留痕,就算你不告訴我,也早晚會查出來的。”
段延培感受到她的退讓,忙道:“他們手上沒有人命,很乾淨很年輕,信仰很純粹,傳遞過幾份情報,關鍵但不致命。走時,我便交代過,一旦暴露,不要負隅頑抗,靈機應變,該坦白坦白,該交代交代,紅黨優待俘虜,不會殺他們,若是態度好,積極接受改造,不會太受罪。”
不得不說,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說客,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持之有故言之成理。
同時,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很有魅力,無關乎容貌,而是體現在超出常人的智力上。
陳嘉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撫摸他的俊臉,心裡突然像是開了花,溫暖的絢麗的明亮的一朵花。
倏的一下,心門大開,湧入一個,此前從未對任何人有過的,廝守終老的念頭。
她眼裡流淌著溫情,神色極為認真道:“明軒,國黨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你,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這句敞開心扉的話,終於被他等來了。
段延培幾乎是喜極而泣,用儘全身的力氣去擁抱心愛之人,哽咽著道:“我知道,我知道……”無意識的重複了好幾句。
“你先鬆開我,咳咳,快被你勒死了。”陳嘉使出吃奶的勁兒掙紮。
她的臉都紅了,段延培趕緊道歉,捧著她臉,癡癡地望著,緩緩平複激動的情緒。
“你有沒有考慮過投誠?其實,他們很期待你能夠加入。”陳嘉猶豫再三,提起自己最初的任務,遊說、引導、影響他走向另一條道路。
“你想聽實話還是……”
“當然是實話。”哄她的假話有什麼意義。
段延培沉默一瞬,坦誠道:“我和他們尿不到一個壺裡去。”
陳嘉:“……”沒想到他會用一句粗話概括。
“為什麼這麼說?”她想,既然氛圍已經烘托到這裡了,就索性追問到底吧。
段延培捧起她的臉親了一口,壓抑著滾動的情欲,緩緩地講述自己的推斷。
“我曾深入研究過他們的政治形態、指導思想以及走過的彎路,根據過往經驗推斷,一旦他們失去外敵,內部矛盾將會急劇增大,彎路還會繼續走,甚至走向極端。理論和實踐之間存在著難以想象的橫溝,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自古以來便是如此,想要坐穩江山,鞏固政權,建立一個階級的製度,必然粉碎另一個階級的存在,建立全新的世界,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一代代吸取教訓、經驗,撥亂反正,於一個龐大的國家而言,少許錯誤算不得什麼,但對個人而言,將是致命的。”
人會因為太過震驚而被嚇到說不出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