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漫過草尖時,林塵已經在蘇璃帳篷外站了三刻鐘。
他一夜沒合眼,腕上的血紋從後半夜開始發燙,像塊燒紅的炭貼在皮膚下,每跳一下都在提醒他昨夜柳清風的話——"蘇丫頭的執念比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深"。
帳篷布簾被風掀起一角,他看見蘇璃的影子在裡麵晃動,指尖正將符咒一張張碼進檀木匣。
那是她慣常的晨起動作,可今天匣蓋磕在木桌上的聲響比往日重了三分。
林塵喉結滾動,大步上前掀開簾子。
"蘇璃。"
聲音比他預想的更啞。
蘇璃的手頓在半空中,符咒"唰"地散了兩張,她彎腰去撿時,林塵瞥見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原來她也沒睡好。
"我要知道血紋的事。"林塵直接攥住自己的手腕,淡紅紋路在晨霧裡泛著詭異的光,"柳前輩說我父親腕上也有這東西,說你鏡子裡的執念深到照不出來。"他的指節因為用力泛白,"現在就告訴我。"
蘇璃直起身子,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她盯著林塵發紅的眼眶看了片刻,忽然伸手從頸間摘下絲囊。
絲囊裡的半塊玉佩還帶著體溫,她卻像是沒感覺到,反手從木箱最底層摸出個銅製懷表——表殼邊緣布滿細密的劃痕,鑲嵌的黑色晶體蒙著層薄灰,顯然久未使用。
"這是我母親臨終前給我的。"她的指尖在表蓋上停了停,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她說...有些真相,太早知道會要人命。"
林塵沒接話,隻是盯著那枚懷表。
蘇璃咬了咬唇,"哢嗒"打開表蓋。
晨光照進晶體的瞬間,帳篷裡騰起團幽藍的光霧。
影像在光霧中緩緩展開:古老的祭壇上布滿暗紅色紋路,一個與林塵有七分相似的男人正單膝跪地,腕上的血紋比林塵的更濃烈,幾乎要滲出血來。
他身側站著位身披黑袍的女子,麵容被兜帽遮住,可林塵一眼就認出那是蘇璃——不,更年輕的蘇璃,眉眼間還帶著未褪的青澀,分明是蘇璃母親的模樣。
"以血為契,以魂為引。"黑袍女子的聲音像浸在冰裡,"林兄要的武神傳承,需用三代血脈作引。
你今日取了這力量,你兒子,你孫子..."她的指尖劃過祭壇紋路,"他們腕上的血紋,終有一日會變成索命的鎖鏈。"
"我林戰一生問心無愧。"青年男人抬頭,眼神與林塵如出一轍的暴烈,"若這血紋能讓我護住想護的人,便是賠上性命又如何?"
"代價終將顯現。"黑袍女子的聲音突然顫抖,"你可知這傳承的源頭是..."
影像突然扭曲成碎片。
林塵的手重重按在桌沿,檀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這是我父親?
你們早就認識他?"他的呼吸急促起來,"為什麼不告訴我?
為什麼讓我像個傻子似的查來查去?"
蘇璃合上懷表,晶體表麵的灰被震落些許,露出下麵斑駁的刻痕。"我母親沒說完。"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她死在祭壇崩塌的那天,隻來得及把懷表塞進我手裡。"她抬眼時,右眼的朱雀胎記泛著淡紅,"我試過查當年的記錄,可所有關於武神傳承的資料都被銷毀了。
林塵,我比你更想知道真相。"
"那為什麼..."林塵的聲音突然哽住,他想起父親墳前那束永遠新鮮的白菊,想起每次他追問父親往事時蘇璃欲言又止的模樣,"你早就在查,對不對?
從我們第一次見麵開始。"
蘇璃沒有否認。
她伸手碰了碰林塵腕上的血紋,這次指尖不再冰涼,反而帶著點發燙的溫度:"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過去。"她的目光掃過林塵手腕上正以肉眼可見速度蔓延的紋路,"血紋在加速擴散,柳前輩說的鏡中幻境...可能很快就要來了。"
帳篷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嶽山掀簾而入時,腰間的九環刀撞在門框上,發出清脆的響:"林哥,蘇姑娘。"他的額角沾著草屑,眼神比平時更沉,"我在回廊外圍轉了一圈,發現些奇怪的腳印。"他蹲下來,用刀尖在泥地上劃出道深痕,"比普通野獸的爪印深三倍,邊緣還有金屬刮擦的痕跡——像是...某種被改造過的東西留下的。"
林塵和蘇璃對視一眼。
晨霧不知何時散了,陽光透過帳篷縫隙照在懷表上,黑色晶體折射出的光斑正好落在林塵腕上的血紋處,像團隨時會燒起來的火。
嶽山的刀尖在泥地上劃出的痕跡還帶著濕土的腥氣。
他直起腰時,後頸的汗毛突然根根豎起——那串腳印並非單向延伸,而是在十米外的灌木叢後繞了個圈,像某種獵食者在丈量獵物的活動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