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塵的意識墜入黑暗時,首先湧來的是灼燒的焦糊味。
他嗆得猛咳,再睜眼時,眼前是一片翻湧的火浪。
褪色的木梁在頭頂劈啪炸裂,火星子落進積灰的磚縫,將二十年前的記憶燒得明晃晃——那個蜷縮在衣櫥角落的小身影,正用沾血的手背抹著眼淚,眼尾紅得像被揉碎的朱砂。
"塵兒!"
沙啞的嘶吼穿透火場。
林塵猛地轉頭,看見父親林戰跪在滿地碎瓷中間,染血的道袍下擺浸在暗紅裡。
他的左手按在青石板上,右手捏著串發黑的佛珠,每念一句晦澀咒語,佛珠就崩裂一顆,碎成齏粉的珠子裡飄出淡白的霧,往小林塵的方向鑽。
"爹......"林塵想喊,可聲音撞在火牆上,連自己都聽不清。
他想衝過去拉父親,腳卻陷在滾燙的灰燼裡,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鐵塊上。
小林塵突然抬頭,視線直直穿過他,落在林戰背後——那裡有三個舉著鐵棍的男人,其中一個臉上有道刀疤,正把帶血的鐵棍往林戰後心捅。
"不要!"林塵嘶吼著撲過去,可指尖剛碰到父親後背,眼前的畫麵突然扭曲。
火浪卷成漩渦,他被甩進冰冷的現實,膝蓋重重磕在大廳石板上,疼得倒抽冷氣。
"你隻是個容器。"
陰寒的吐息掃過額角。
林塵抬頭,正對上鏡像林塵的眼睛——那雙眼和他生得一模一樣,卻像淬了冰的深潭,"你的憤怒、你的執念......不過是彆人意誌的殘響。"
掌心被指甲掐出月牙印,林塵能清晰感覺到皮膚下的血紋在竄動,像無數條小紅蛇在啃噬筋骨。
鏡像的手掌壓在他額頭上,某種黏膩的力量順著百會穴往下鑽,試圖碾碎他的意識。
他咬得後槽牙發疼,喉間溢出悶哼:"我爹......他救我......"
"救?"鏡像林塵的嘴角扯出冷笑,"他用三十七個無辜者的靈魂做血契,把你從閻王殿裡搶回來。
那些冤魂不肯散,就附在你血脈裡,變成這些惡心的紋路——"他的指尖劃過林塵手臂上凸起的血紋,"現在時間到了,該還債了。"
"塵哥!"
帶著哭腔的呼喊撞進耳膜。
林塵偏頭,看見善逸跪坐在他身側,那小子平時軟趴趴的金發全炸起來,眼眶紅得像兩顆熟櫻桃,雙手死死攥著他手腕:"善逸的雷之呼吸......能劈走壞東西!
你、你撐住啊!"
雷屬性的暖流順著皮膚滲進來,林塵混沌的意識稍微清明了些。
他又聽見蘇璃的聲音,帶著少見的急促:"彆聽他的!
你現在就是你!"
一道金光炸響。
蘇璃不知何時站到了兩人中間,她右手的骨玉泛著赤焰般的光,左手捏著的符咒正劈啪燃燒,在林塵和鏡像之間豎起道金色屏障。
朱雀胎記在她右眼跳得厲害,連說話都帶著顫音:"你練拳時砸裂的地板,你教學員時吼破的嗓子,這些都是假的嗎?"
鏡像林塵的手掌重重拍在屏障上。
金光泛起漣漪,蘇璃的指尖瞬間慘白——她能感覺到屏障在發燙,像要燒穿她的靈力。
可當她低頭看向林塵時,卻在他眼底看見了某種滾燙的東西,正從混沌裡一點點凝實。
"假的?"林塵突然笑了,血珠順著下巴滴在石板上,腐蝕出滋滋響的小坑,"我記得蘇璃第一次來拳館,她站在門口,風裡飄著艾草香。
我記得嶽山第一次和我對練,他那把刀磕在我拳頭上,震得我虎口發麻。"他的手臂青筋暴起,血紋流動的速度突然加快,"這些......都是假的?"
鏡像林塵的瞳孔縮了縮。
他能感覺到林塵體內的抵抗在變強——那不是血契的力量,是純粹的、屬於林塵自己的武道氣息,正從每一寸肌肉裡往外湧。
"你以為你在反抗誰?"鏡像林塵壓低聲音,"是那些冤魂?
還是你爹?"
"我在反抗你。"林塵突然暴喝。
他的左腿肌肉繃成鐵鑄的線條,猛地踹向地麵。
石板轟然碎裂,他借著力道撞開鏡像的手掌,搖搖晃晃站起來。
蘇璃眼疾手快扶住他後腰,骨玉裡的朱雀火突然變得溫馴,順著她的手臂往林塵體內鑽,像是在給他續力。
善逸哭著爬起來,拽住林塵另一條胳膊:"善逸、善逸也來幫忙!
雷之呼吸·壹之型——"
炸雷般的轟鳴在大廳裡炸開。
林塵隻覺渾身一輕,壓在意識上的那座山好像裂了道縫。
他盯著鏡像林塵逐漸扭曲的臉,突然想起柳清風說過的話:"武道修的是人心,不是血脈。"
"去你媽的容器。"林塵抹了把臉上的血,拳頭上騰起淡金色的氣勁——那是他剛突破淬體九重時,第一次凝聚出的武意,"老子是林塵,是拳館的教練,是蘇璃的......"
他的聲音突然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