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塵的睫毛顫了顫。
首先湧入感官的是某種粘稠的鈍痛——像被浸在冰水裡的棉絮裹住了頭顱,他本能地想要握拳,卻發現指節抵上了另一片溫熱的掌心。
蘇璃的手還攥著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卻始終沒有鬆開。
"醒了?"少女的聲音比平時輕,帶著點他從未聽過的緊繃。
林塵緩緩睜眼,灰白的天光劈頭蓋臉砸進來。
這哪是世界?
分明是被揉皺的畫布。
天地間浮動著細密的金色絲線,像被揉碎的星子懸在空氣中,又像是某種活物的脈絡,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下意識運轉體內金紋,卻驚覺那些曾在皮膚下翻湧如岩漿的紋路正在緩慢消退,仿佛被什麼無形的手一點點抽離。
"怎麼回事?"他喉結滾動,聲音發澀。
"源初。"
沙啞的嗓音從左側傳來。
林塵轉頭,看見柳清風不知何時已站在五步外,枯瘦的手掌正虛虛按在半空,指尖觸到那些金線時,竟激起細小的漣漪。
老者的白發被看不見的風吹得淩亂,眼底卻亮得驚人:"這裡不是我們理解的現實,是一切武道、血脈、意誌的源頭之地。"
"那我們怎麼回去?"我妻善逸的聲音帶著顫音。
林塵這才注意到,鬼殺隊少年的雷弧早已熄滅,發梢還沾著焦黑,原本亮堂的眼瞳此刻縮成兩粒不安的黑點,握刀的手背青筋凸起,像是隨時要把日輪刀攥斷。
蘇璃突然抽回手。
林塵心口一緊,正要追問,卻見她仰起頭,右眼的朱雀胎記泛起淡淡的紅光——那是她動用血脈力量時的征兆。
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遠處的灰白霧氣裡,一道黑影正在緩緩升起。
說是"黑影"並不準確,更像是某種存在被剝離了所有色彩,隻剩下輪廓的殘影,高得幾乎要觸到天頂,連那些金線在它身側都繞道而行。
"恐怕..."蘇璃的指尖抵住眉心,骨玉碎片在她掌心重新凝聚成半枚殘玨,"我們還沒資格離開。"
嶽山的唐刀突然出鞘三寸。
林塵這才發現,武術世家傳人不知何時已單膝站起,原本被勁氣包裹的後背浸滿冷汗,刀鞘上還留著裂隙閉合時擦出的焦痕。
他盯著那道黑影,喉結動了動,最終隻是將刀又壓回鞘中——不是退縮,而是像獵人在確認獵物的弱點。
"源初..."林塵重複著柳清風的話,低頭看向自己的左手。
腕間的"武"字刺青仍在滲血,血珠滴在灰白地麵上,沒有滲入,反而凝成細小的金粒,被那些金線卷著飄向天空。
他想起係統麵板消失前的血字,武神血脈覺醒完成度100——可現在這血脈卻像被抽乾的泉水,連金紋都在消退。
"因為這裡是源頭。"柳清風似乎看透了他的疑惑,抬手接住一粒血珠,金粒在他掌心炸開,露出裡麵蜷縮的光團,"就像魚不能帶著河水遊回源頭,你的力量本就源自這裡,到了根上,自然要褪去皮囊。"
林塵的呼吸一滯。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在武館裡,父親總說"拳要打到沒招沒式才算入門",那時他不懂,直到今天才明白——原來真正的武道,是要把所有借來的力量,都變成自己的骨頭。
"那蘇璃的召喚術?"他猛地轉頭看向少女。
蘇璃正盯著那道黑影,赤焰在她周身若隱若現,卻比平時暗淡許多,連骨玉都在微微震顫。
"陰陽家的靈力..."她沒有回頭,聲音卻清晰,"本就是溝通天地的媒介,這裡的天地...太乾淨了。"
灰白世界突然響起某種嗡鳴,像是無數人同時說話,又像是心跳聲被放大了千萬倍。
林塵感覺有根羽毛掃過識海,那些消退的金紋突然在體內遊走,這次不是暴戾的灼燒,而是溫涼的安撫,像父親當年揉著他發腫的指節說"疼就對了,說明拳勁透了"。
"那黑影..."我妻善逸的刀指向遠處,聲音比之前穩了些,"是敵人嗎?"
"不知道。"嶽山開口了,拇指摩挲著唐刀的吞口,"但它在看我們。"
林塵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那道黑影原本混沌的輪廓突然凝實了些,頂端裂開兩道縫隙——像是眼睛。
他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不是恐懼,是久違的戰鬥本能在轟鳴。
蘇璃突然轉身,朱雀胎記的紅光映亮半張臉。
她伸手按在林塵心口,掌心的溫度透過衣物燙得他一顫:"金紋在退,但你的心跳比任何時候都響。"
林塵一怔。
他確實聽見了,強而有力的跳動,震得肋骨發顫,像是有什麼被封印了千年的東西,正在破殼而出。
"柳前輩說這裡是源頭。"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嘴角突然揚起,是那種暴烈又執著的笑,"那我們就去源頭看看。"
他邁出第一步。
腳下的灰白地麵突然泛起漣漪般的波動,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麵。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林塵的鞋尖陷進波動裡,觸到某種溫熱的、有生命的東西,像是...土地在呼吸。
蘇璃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這次不是擔憂,而是帶著火的溫度:"我跟著。"
嶽山的唐刀完全出鞘,刀光裹著殘餘的鐵布衫勁氣,在身側劃出半圓:"我開路。"
我妻善逸吸了口氣,雷之呼吸的轟鳴聲再次炸響,這次比之前更亮,藍紫色的電弧順著刀身竄向天空:"善...善逸也在!"
柳清風望著他們的背影,突然笑了。
他的影子被金線染成金色,像尊古老的雕像,卻在開口時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牙齦:"臭小子,可彆讓老夫白等了三百年。"
林塵沒有回頭。
他望著前方那道逐漸清晰的黑影,聽著身後此起彼伏的呼吸聲,突然覺得那些消退的金紋根本不重要了。
因為他的拳還在,蘇璃的火還在,嶽山的刀還在,善逸的雷還在——
他們的心跳,就是最鋒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