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孫子,身影便在明亮的燈光中緩緩消散。
第二天,新婦去溪邊洗衣,又看到了那個盲童。
他正蹲在水邊,用手掌有節奏地拍打著水麵。
每一次拍擊,清澈的水聲都會應和他掌心的節拍,擴散出一圈圈名為“聽”的漣漪。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一個洗衣婦竟跟著那水聲的節拍,哼唱起了古老的《聽水謠》。
很快,所有的洗衣婦都加入了進來,歌聲錯落,調子也不儘相同,卻奇妙地彙成了一股宏大的共鳴,在溪穀間回蕩。
新婦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望著那以水為樂的盲童,心中了然。
她知道,玄音一生守護的靜默與重量,終究是被這個孩子用全新的聲音,舉重若輕地承接了起來。
學堂裡,燭火徹夜未熄。
來自異邦的學者早已仙逝,隻留下他的弟子守著這滿屋的書卷。
弟子疲憊地抬起頭,目光落在了老師生前最愛用的那隻空碗上。
夜深露重,碗底凝結了一層薄薄的水汽,在燭光下,竟映出了一個白發蒼蒼的影子。
是老師!
老師的虛影正對著他,嘴唇微動,弟子讀懂了那口型——“問即答”。
那是老師生前總掛在嘴邊的話,意為學問之道,有問必有答。
弟子眼眶一熱,正要起身行禮,忽聽窗外傳來一聲清亮的童音,帶著毫無雜質的好奇:“問!”
那聲音仿佛一道驚雷,劈開了書齋的沉悶。
碗底的露珠猛烈一顫,老師的虛影也隨之一頓。
他沒有看向自己的弟子,反而轉向了窗外,臉上露出了比任何時候都要溫和的微笑。
他抬起手,對著空無一人的窗外,做了一個輕輕撫摸的動作,像是在撫摸一個孩子的頭頂。
隨後,影子心滿意足地散去了。
弟子怔立半晌,淚水潸然而下。
他明白了。
老師一生追求的“答”,其根源,不正在於那一聲最純粹的“問”嗎?
他走到書齋中央的“心燈”前,拿起老師畢生心血所著的《歸途論》殘卷,毫不猶豫地投入火中。
熊熊火光中,書卷上的字跡一個個剝離、浮空,在火焰上方盤旋、融合,最終,所有的學識與哲思,都凝聚成了一個碩大而純粹的“問”字,它穿透屋頂,高高懸掛在了學堂的屋簷之下。
次日,村裡的孩童們上學,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懸浮在空中的光字。
他們不解其意,卻覺得好玩,便在簷下用泥巴,堆起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問號。
弟子站在窗後,看著這一幕,笑了。
他知道,思想的千鈞之重,終究是被這群孩子輕盈的好奇心,穩穩地接住了。
聾兒在深夜裡巡村,他看到了一幕讓他終生難忘的景象。
各家門檻上,那些擺放了一天的空碗,全都倒扣於地。
碗底那一層未化的白霜,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芒。
風吹過村莊,帶著奇異的律動,那些霜痕上的新名字,竟在風中齊齊鳴響!
“芽”、“跑”、“聽”、“問”……
聲音彙成一股無形的洪流,在寂靜的村莊上空盤旋。
忽然,每一隻倒扣的陶碗邊緣,都浮現出了一個淡淡的舊影——拄著拐杖的小女孩、倚靠巨石的嶽山、手撫心口的玄音、執筆沉思的學者。
他們不再言語,也不再考驗,隻是沉默地站在那裡。
風聲再起,新名字的鳴響愈發清亮,充滿了宣告自身存在的喜悅。
舊影們沒有退去,反而像最忠實的守望者,靜靜地凝視著這一切。
聾兒從懷中取出一枚陶哨。
他將哨子貼在唇邊,卻未吹響,而是按照一個古老的“七息節拍”,用哨尾輕輕叩擊著腳下的土地。
一下,兩下,三下……
哨音未出,風卻驟然變大!
那風仿佛被他的節拍喚醒,卷起了所有新名字的鳴響,也卷動了所有舊影的身影。
刹那間,新與舊,不再對立,而是在風中交融,彙成了一首前所未有的和聲,莊嚴而宏大。
聾兒抬起頭,閉上眼,用心“聽”著這天地間最動人的交響。
他知道,當新生的名字不再畏懼古老的影子時,傳承,才算真正地完整。
那一夜,聾兒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他看到那個已經長大了的小女孩,就站在村口的大榕樹下,她的手中捧著一團看不見的風。
在她的身後,嶽山、玄音和那位異邦學者並肩而立,都麵帶微笑,沉默不語。
小女孩看著他,輕聲說道:“他們,不怕我們了。”
話音剛落,那團風忽地從她掌心飛出,瞬間席卷了整個村莊。
一隻隻倒扣的陶碗被風卷起,盤旋著飛向璀璨的星空。
碗底的新名字,在夜空中化作一顆顆閃亮的星辰;而那些舊日的影子,則化作一縷縷祥和的雲靄,追隨其後。
聾兒猛地從夢中驚醒,心臟狂跳。
他來不及多想,赤著腳就衝出了家門,瘋了般地奔向小女孩的舊居。
門檻前,一切如夢中所示。
那隻陶碗安安靜靜地倒扣著,碗底的白霜在晨曦的微光中絲毫未融。
那“小芽”二字的邊緣,不知何時又凝結出幾顆新的露珠,晶瑩剔透,仿佛正在孕育著,即將寫完第三個字。
他緩緩仰起頭,東方的晨霧尚未完全散去,天際線上,第一縷金色的陽光正掙紮著要投射下來。
就在這時,一陣清風穿過寂靜的巷口,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生機,在他耳邊,輕輕地叫了一聲。
喜歡我用拳法打爆二次元世界請大家收藏:()我用拳法打爆二次元世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