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見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李自成看著遠處升起的塵土,眯起眼睛。他知道,自己需要更多時間——時間壯大隊伍,時間學習韜略,時間等待時機。正如書中所說:"潛龍勿用"。
......
同一時刻,千裡之外的清軍大營。
周德福背著沉重的木柴,踉踉蹌蹌地走向夥房。他的手腕被粗糙的麻繩磨出血痕,腳上的草鞋早已破爛不堪。身後,小栓抱著一小捆柴火,小臉凍得通紅。
"快點!磨蹭什麼!"一個清兵揮著皮鞭抽來。
周德福本能地側身,用後背接下這一鞭,護住小栓。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倒吸一口冷氣,但他咬緊牙關沒出聲。這半年來,他學會了在清軍營地生存的法則——不反抗,不抱怨,不引人注目。
夥房裡熱氣騰騰,大鍋裡煮著馬肉。清軍主力已經撤回關外,隻留下少量部隊駐守。周德福和小栓因為體格不夠強壯,沒被選去修城牆,而是成了雜役。
"柴火放那兒!"漢人廚子指了指角落,"然後去削土豆。"
周德福放下柴火,拉著小栓蹲到角落,開始削一堆發芽的土豆。這是他們每天難得的能偷吃幾口的機會。
"爹,我餓..."小栓小聲說。
周德福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迅速將一個生土豆塞進小栓手裡:"慢慢啃,彆讓人看見。"
小栓狼吞虎咽地啃起來。周德福心疼地看著兒子——半年來,小栓長高了些,卻瘦得皮包骨,眼睛顯得格外大。他想起下落不明的妻子,心如刀絞。那日營地被襲後,他和小栓被清軍擄走,李氏生死未卜。
"老周!"廚子突然喊道,"把這盆肉給佐領大人送去!"
周德福連忙擦擦手,接過一盆熱氣騰騰的馬肉。這是份危險的差事——佐領脾氣暴躁,稍有不順心就打殺奴隸。但也是個機會——或許能偷聽到些消息。
佐領的帳篷在營地中央,外麵站著兩個持刀護衛。周德福低頭進去,將肉盆放在矮桌上。
帳篷裡除了佐領,還有幾個軍官正在用滿語交談。周德福裝作收拾餐具,豎起了耳朵。半年來,他已經能聽懂一些簡單的滿語。
"大汗...明年...再次入關..."他斷斷續續地捕捉到幾個詞。
佐領突然用漢語喝道:"奴隸!磨蹭什麼?滾出去!"
周德福連忙退出,心跳如鼓。清軍明年還要入關!這個消息必須傳出去。可是怎麼逃?營地戒備森嚴,逃跑的奴隸被抓回來,都會被當眾剝皮。
回到夥房,小栓已經削完了土豆,正眼巴巴地等著他。周德福摸了摸兒子的頭,突然發現小栓懷裡鼓鼓的。
"什麼?"他低聲問。
小栓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個油紙包:"廚子叔叔給的,說是剩的烙餅。"
周德福鼻子一酸。在這人間地獄,偶爾也能遇到一絲善意。他小心地藏好烙餅,準備晚上和小栓分著吃。
夜幕降臨,奴隸們被趕進一個四麵透風的草棚。周德福和小栓擠在角落,裹著破毯子瑟瑟發抖。遠處傳來清兵喝酒作樂的聲音,夾雜著女人的哭喊——那是被擄來的漢人女子。
"爹,我們會死在這裡嗎?"小栓突然問。
周德福摟緊兒子:"不會的。爹一定會帶你逃出去,找到你娘。"
"可是外麵都是清兵..."
周德福壓低聲音:"清兵也是人,也會犯錯。我們隻要耐心等待機會。"
小栓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很快在疲憊中睡去。周德福卻睜著眼睛,思考著逃跑計劃。今天聽到的消息太重要了,必須想辦法告訴明軍。
突然,草棚外傳來腳步聲。周德福警覺地坐起身,隻見一個黑影悄悄摸進來,是白天那個廚子!
"老周,"廚子蹲下身,聲音極低,"想逃嗎?"
周德福心跳加速:"你..."
"我是大同軍戶,被擄來當廚子三年了。"廚子眼中閃著異樣的光,"清軍三日後要抽調人手去運糧,守衛會減少。那時...有機會。"
周德福喉頭發乾:"為什麼幫我?"
"我年紀大了,跑不動了。"廚子苦笑,"但你年輕,還有孩子。逃出去後,去保定找劉總兵,告訴他清軍明年開春要再次入關!"
周德福重重地點頭。廚子塞給他一個小布包:"裡麵有點乾糧和火石。三日後子時,夥房後見。"
廚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周德福握緊布包,心中既興奮又恐懼。這一次,要麼自由,要麼死亡。
......
又過了三日,商洛山中。
李自成站在山頂,遙望東方。這三個月來,他的隊伍已經恢複到五百餘人,都是精兵。更可喜的是,附近百姓聽說"闖王"在此,紛紛暗中送糧送信,甚至有人冒險來投。
"闖王!"田見秀興奮地跑來,"探馬來報,孫傳庭被楊嗣昌彈劾,可能要調回京師問罪!"
李自成眼睛一亮:"消息可靠?"
"可靠!說是盧象升之死,朝廷要找人頂罪。孫傳庭與楊嗣昌素來不和..."
李自成大笑:"天助我也!《三國演義》裡怎麼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楊嗣昌這等奸臣當道,大明氣數已儘!"
他轉身對親兵道:"傳令下去,準備出擊。是時候讓朝廷看看,我李自成不是那麼容易剿滅的!"
山穀中,義軍將士聞令而動,磨刀擦槍,士氣高昂。陳郎中看著這一切,輕聲歎道:"真乃"潛龍出淵"也..."
李自成聽見了,微微一笑。他摸了摸懷中那本翻爛的《三國演義》,目光投向遠方。那裡,有更廣闊的天地等待他去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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