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勤王鬨劇_明風再起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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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勤王鬨劇(1 / 1)

崇禎十七年三月的北京城,寒風裡已裹挾著硝煙與絕望的氣息。李自成的黑色大纛,如同死神的陰影,一寸寸蠶食著京畿外圍最後的屏障。乾清宮那方寸之地,朱由檢枯槁的身影在堆積如山的告急文書前,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困獸,徒勞地咆哮、抓撓著最後一根名為“勤王”的救命稻草。

“吳三桂!吳三桂何在?!”他猛地將一份來自居庸關、字跡被血汙浸染的急報狠狠摔在地上,蠟黃的臉因暴怒而扭曲,聲音尖利得刺破大殿的死寂,“正月十九!正月十九朕就明發上諭,調他入關勤王!人呢?!快兩個月了!他的人馬是爬著來的嗎?!爬也該爬到山海關了!”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釘在殿下瑟瑟發抖的兵部尚書馮元飆身上。

馮元飆的官袍已被冷汗浸透,他匍匐在地,額頭緊貼冰冷的金磚,聲音帶著哭腔:“陛……陛下息怒!吳……吳總兵確有難處!關外寧遠,乃我朝經營數十載之要塞,軍民數十萬,田宅產業皆在於此!驟然棄之,非但軍心不穩,數十萬遼民何去何從?且……且山海關防務如何交接,糧秣如何轉運,皆需……需時日籌措啊陛下!”他語無倫次,將朝堂上那套推諉扯皮、議而不決的爛賬,一股腦兒拋了出來。每一句話,都像是在崇禎焦灼的心火上又澆了一勺滾油。

“難處?!時日?!”朱由檢猛地抓起禦案上的硯台,作勢欲砸,最終還是頹然放下,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李賊的刀都架到朕脖子上了!他還跟朕講難處?!講時日?!”他枯瘦的手指神經質地敲擊著桌麵,指甲幾乎要嵌進堅硬的紫檀木裡,“傳旨!再傳朕的旨意!著吳三桂星夜兼程,放棄寧遠,全軍火速入關拱衛京師!遲誤者,以謀逆論處!抄家滅族!”那“抄家滅族”四個字,從他齒縫裡擠出來,帶著血腥的寒氣,卻更像是一句色厲內荏的詛咒,連他自己都感到蒼白無力。

千裡之外的寧遠城今遼寧興城),卻彌漫著一種與京師截然不同的、近乎凝固的沉重氣氛。遼東總兵府內,吳三桂一身戎裝,按劍立於巨大的輿圖前。這位年輕的悍將,麵容英俊卻帶著邊塞風霜刻下的冷硬線條。他身後,是關寧軍一眾核心將佐,個個麵色凝重,眼神複雜。

“大帥!京師催命的旨意又到了!這次是……是抄家滅族!”一名幕僚聲音發顫,將那份措辭嚴厲的聖旨抄件呈上。

吳三桂接過,目光飛快掃過,臉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隨即化為一片冰封般的平靜。他將聖旨隨手丟在案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大廳裡格外刺耳。

“抄家滅族?”他冷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李闖的百萬大軍就在關內,等著把我們碾成齏粉!留在寧遠,是等死!放棄祖宗廬墓、田產基業入關,是去送死!橫豎是個死字,皇帝老子的旨意,又能嚇唬得了誰?”他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你們告訴我,遼西走廊這幾十萬軍民,誰願意拋下祖墳,拋下剛開墾的熟地,拋下妻兒老小,去北京城下給朱皇帝陪葬?!”

廳內一片死寂。將領們低著頭,無人敢應聲。角落裡,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參將,用隻有身邊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嘶啞地嘟囔:“……我家的三間瓦房,是前年才蓋的……後院還埋著給兒子娶媳婦攢的銀子……”

吳三桂將眾人的反應儘收眼底,心中了然。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沉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傳令下去!拔營!入關!”他頓了頓,補充道,“然,寧遠乃我關寧將士血肉鑄成!所有糧秣輜重,能帶走的,一粒米、一根草也不留給韃子!帶不走的……燒!房屋田產……燒!堅壁清野!讓黃台吉也嘗嘗一片焦土的滋味!至於行軍速度……”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幾十萬軍民,扶老攜幼,車馬輜重,談何‘星夜兼程’?按部就班,徐徐而進便是!皇帝要的是我們的人去填北京城下的壕溝,不是要我們飛過去!”

於是,一場史無前例、沉重而緩慢的大遷徙開始了。寧遠城內外,濃煙滾滾,火光衝天。士兵們含著淚,點燃自己辛苦建起的房屋,看著剛抽穗的麥田在烈焰中化為焦炭。道路上,擠滿了拖家帶口、哭哭啼啼的遼民,牛車、馬車塞滿了壇壇罐罐、破舊家什,行進速度如同蝸牛爬行。隊伍中,不時有士兵偷偷離隊,瘋跑回已成廢墟的家園,徒勞地在灰燼裡翻找著什麼。吳三桂的中軍大旗——“精忠報國”四個大字在寒風中招展,引領著這支彌漫著悲愴、怨氣與絕望的龐大隊伍,一步三回頭地挪向山海關。當這支“勤王”大軍終於磨磨蹭蹭、在三月十三日這天踏過山海關那高大的拱券門洞時,北京城頭,李自成的大順軍前鋒,已經能望見德勝門的箭樓了。

比起吳三桂的“遲到”,山東總兵劉澤清的“勤王”,則更像一出赤裸裸的滑稽戲。當崇禎措辭懇切、甚至帶著哀求的勤王詔書送達臨清大營時,劉澤清正摟著新納的姨太太,享受著美酒佳肴。他斜眼瞥了瞥那份黃綾詔書,嗤笑一聲,隨手丟給旁邊的師爺:“告訴朝廷來的公公,就說本鎮……墜馬了!傷勢嚴重,動彈不得!需要靜養!快去!”他甚至還煞有介事地讓人弄來幾塊夾板,把自己的腿纏得像個粽子,躺在榻上哼哼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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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聞報,非但沒有降罪,反而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立刻下旨溫言撫慰,還特批了內帑銀子送去“犒勞”這位“因公負傷”的劉總兵。捧著皇帝賜下的銀兩,劉澤清臉上笑開了花,眼中卻閃爍著狡黠而冷酷的光芒。“靜養”了沒幾天,他忽然“傷勢痊愈”,精神抖擻地跳了起來,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整頓兵馬北上勤王,而是以“防賊”為名,縱兵將富庶的臨清城狠狠洗劫一空!金銀細軟、糧食布帛,裝了滿滿幾十大車。然後,他翻身上馬,意氣風發地大手一揮:“弟兄們!此地不可久留!隨本鎮……南下!為朝廷守住江南財賦重地去也!”這支“勤王”軍,調轉馬頭,裹挾著搶來的財富和驚恐的百姓,頭也不回地朝著遠離北京、遠離李自成的南方,絕塵而去。不久之後,南明弘光小朝廷建立,手握重兵的劉澤清,搖身一變,又成了“忠勇可嘉”的江北四鎮之一,繼續著他的富貴榮華。

在一片荒誕與背叛的鬨劇中,唯有薊鎮總兵唐通,像一顆不合時宜的頑固石子,帶著麾下八千疲憊卻尚存忠義的士卒,一路衝破混亂,曆儘艱辛,終於在三月中旬抵達了北京城外的盧溝橋。這支風塵仆仆、甲胄殘破的軍隊的出現,如同黑夜中驟然亮起的一豆微光,讓困守孤城的崇禎幾乎喜極而泣!

“忠臣!此乃真忠臣也!”乾清宮裡,朱由檢蠟黃的臉上難得地泛起一絲激動的潮紅。他立刻下旨,要重重犒賞這支雪中送炭的“忠勇之師”!

然而,當幾名太監抬著那個貼著明黃封條、象征皇帝恩賞的沉重木箱,氣喘籲籲地來到唐通簡陋的營帳時,氣氛卻變得異常古怪。太監尖著嗓子宣讀完聖旨,帶著一種施舍般的矜持,示意手下打開箱子。

箱蓋掀開。

沒有想象中耀眼的金銀光芒。箱底,可憐巴巴地躺著幾錠成色普通的銀元寶,旁邊散落著一些更小的碎銀塊。所有的銀子加起來,粗粗一估,絕不超過四十兩!

營帳內一片死寂。唐通,這位在邊關與韃子血戰多年的悍將,臉上的激動和疲憊瞬間凝固,化為一種難以置信的僵硬。他身後的親兵隊長,一個滿臉風霜的老兵,伸著脖子看清箱底後,眼珠子幾乎瞪了出來,喉結滾動,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濃重鼻音的嗤笑。這嗤笑如同火星,瞬間點燃了帳外偷看的士兵們壓抑的哄笑和議論!

“四十兩?!”

“八千兄弟,一人……半錢銀子?!”

“哈哈哈!打發叫花子呢?!”

“皇帝老兒是窮瘋了吧?!”

哄笑聲、嘲諷聲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紮在唐通的心上,也紮碎了那點僅存的、可笑的忠誠。他死死盯著箱底那點可憐的銀子,又抬頭看看宣旨太監那張故作威嚴、實則寫滿輕慢的臉,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憤怒,如同火山熔岩,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堅持。

宣旨太監似乎也感到了氣氛不對,強作鎮定地咳嗽一聲:“唐總兵,陛下隆恩,還不快……”

“隆恩?!”唐通猛地打斷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嘲諷。他一步跨到箱子前,彎腰,用他那雙布滿老繭、曾斬殺過無數韃子的手,抓起一把碎銀子,任由它們從指縫間叮叮當當地滑落回箱底。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太監,嘴角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煩請公公……回稟陛下!唐通……愧領天恩!隻是……”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磨出來的,帶著刻骨的寒意和決絕,“這點銀子,買我唐通一條賤命或許夠了。可要買我身後八千弟兄的命,去買那李闖百萬大軍的人頭……嗬嗬,恐怕連塞牙縫都不夠!”他猛地將手中最後一粒碎銀子狠狠砸進箱子裡,發出“哐當”一聲脆響!

“傳令!”唐通不再看那太監一眼,轉身,對著帳外厲聲咆哮,聲音如同受傷的孤狼,“全軍拔營!即刻開赴——居庸關!”這個命令,讓帳內帳外所有人都愣住了。去居庸關?那不是直麵李自成兵鋒的最前沿嗎?難道總兵大人要……

幾天後,當居庸關的降表連同唐通那柄象征朝廷威權的總兵印信,一同被快馬送至李自成軍前時,這位大順永昌皇帝看著降表上唐通的名字,先是愕然,隨即放聲大笑!笑聲在軍帳中回蕩,充滿了勝利者的狂放和對腐朽明廷極致的輕蔑。

“四十兩銀子!哈哈哈!朱由檢啊朱由檢!你竟用四十兩雪花銀,買得八千精兵倒戈來投!好買賣!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買賣!”李自成拍著大腿,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大手一揮,意氣風發:“傳令!厚待唐通所部!拔營!目標——德勝門!朕倒要看看,他朱皇帝的金鑾殿上,還能拿出多少銀子來‘犒賞’他的‘忠臣良將’!”這勤王路上最後的、也是最辛辣的一出黑色喜劇,以唐通的倒戈,徹底敲響了大明王朝覆滅的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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