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北京城迎來難得的好天氣。連日的風雪暫歇,陽光灑在紫禁城的紅牆金瓦上,積雪漸融,滴答作響。
校場大營內,張二狗對著銅盆中的清水,仔細刮著下巴上的胡茬。刀刃過處,露出青澀卻堅毅的麵龐。他對著盆中倒影整了整深紅色軍裝的領口,手指在那枚嶄新的少尉肩章上停留片刻,眼中仍有幾分難以置信。
三個月前,他還是遼東鞍山驛一個滿人莊頭上的包衣奴才,每日跪著給主子洗腳倒尿壺。如今,他卻站在北京城的軍營裡,成為一名軍官。
“二狗哥,快些!檢閱快要開始了!”同營的王小虎探頭進來,一口閩南口音的官話。
張二狗最後正了正軍帽,大步走出營房。陽光刺得他眯了眯眼,校場上已是人聲鼎沸。一列列士兵正在長官的口令下整隊,深藍色軍服如林而立,刺刀在冬日陽光下閃著寒光。
“聽說今天大都督親自檢閱?”張二狗低聲問王小虎。
王小虎興奮地點頭:“何止大都督!還有番邦使節、各地代表,都在觀禮台上呢!”他壓低聲音,“我老鄉在儀仗隊,說倭國、高麗的使者嚇得腿軟,紅毛鬼的臉色也不好看。”
張二狗想起月前的那場戰鬥。他所在的連隊奉命清剿盤踞在遵化的一股清軍殘部。那些曾經耀武揚威的八旗兵,在新式步槍的齊射下成片倒下。他親手擊斃了那個霸占他青梅竹馬小翠的滿人莊頭,看著仇人胸口的血花,他沒有想象中的狂喜,隻有一種莫名的空虛。
“二狗哥,你想啥呢?”王小虎碰碰他胳膊。
張二狗搖搖頭:“想起些舊事。你說,咱們這就要去打西安了?”
“可不是嘛!打完閱兵就出征。這次非得把多爾袞那老小子揪出來不可!”王小虎揮舞著拳頭。他是五年前從馬尼拉逃出來的華工後代,從小受儘西班牙人的欺辱。李長風的南洋艦隊打敗西班牙人後,他第一批報名參軍。
“全體注意!立正!”連長高亢的口令聲打斷交談。
整個校場瞬間寂靜,隻聞風聲獵獵。張二狗挺直腰板,目視前方。遠處觀禮台上,已經坐滿了人。他隱約看到中央那個穿著與其他軍官無異的深藍大衣的年輕人——那就是大都督李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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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禮台上,李長風正與身旁的劉銘樞低聲交談。
“各方反應如何?”李長風目光掃過觀禮台右側的外賓區。
劉銘樞悄聲道:“日本的使者最為恭順,已經三次請求增加對華貿易額度。朝鮮使者則惶恐不安,一再表示願為大軍提供糧草。南洋諸國中,蘇祿和占城最為熱情,暹羅略顯猶豫。”
“歐洲人呢?”
“葡萄牙人最為焦慮,擔心我們在歐洲繼續加稅。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代表在荷蘭垮台後,表示向我們臣服,試探性地提出購買我們戰艦的可能性。英國人...”劉銘樞頓了頓,“雖然在三皇會戰時被我們打敗,但他們殘存的海軍代表一直盯著我們的火炮看。”
李長風輕笑:“讓他們看。看得見,學不會。”
此時,禮炮轟鳴,閱兵正式開始。
首先通過觀禮台的是步兵方陣。張二狗所在的連隊恰在第一方陣。他高喊口令,帶領士兵們踏著整齊的步伐前進。嶄新的軍靴踏在凍土上,發出沉悶而統一的響聲。
“向右——看!”隨著口令,全連士兵齊刷刷向右轉頭,持槍行禮。
觀禮台上響起一陣驚歎。那些外國使節們紛紛拿起望遠鏡,難以置信地看著這支步伐完全一致的軍隊。在這個時代,歐洲軍隊也尚未普及正步訓練。
南明使者馮文煒坐在嘉賓席中,麵色陰沉。他身邊的一個隨從低聲道:“大人,這李長風的軍隊,確實非同一般...”
馮文煒冷哼:“虛張聲勢!步伐整齊有何用?打仗靠的是真刀真槍!”
但他顫抖的手指暴露了內心的震動。作為兵部侍郎,他深知要訓練出這樣整齊的軍容需要何等嚴格的紀律和訓練。
清軍細作偽裝成商人,混在觀禮人群後方。他飛快地在袖中紙卷上記錄:“步卒約兩萬,裝束統一,步伐齊整,紀律嚴明...”
另一邊,大順軍的探子則目瞪口呆。他們想起自家軍隊那些衣衫襤褸、武器雜亂的農民兵,不禁黯然失色。
步兵方陣過後,是令人生畏的火器展示。
首先是通過的是裝備新式步槍的步兵。士兵們肩扛的已經不是傳統的火繩槍,而是類似李恩菲爾德步槍的後裝線膛槍。
“裝彈!”隨著口令,士兵們熟練地拉開槍栓,裝入紙殼定裝彈,然後推栓閉鎖。
“瞄準!放!”模擬射擊的動作整齊劃一。
外國武官們紛紛站起,荷蘭代表甚至失態地驚呼:“上帝!他們不需要站著裝彈!”
英國東印度公司的代表臉色發白,喃喃自語:“這比布朗貝斯快了三倍...不,五倍!”
接下來是炮兵部隊。輕便的山炮、可以曲射的迫擊炮、傳統的拿破侖炮依次通過。最後是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火箭車——二十聯裝的火箭發射架安裝在馬車上,猶如死亡的琴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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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火力,什麼城牆能夠抵擋...”朝鮮使者顫抖著說。
日本使者眼中閃過敬畏與恐懼,低聲對隨從道:“我們和華夏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最令人震撼的還在後麵。
當天空中出現轟鳴聲時,整個觀禮台炸開了鍋。三架雙翼飛機排成編隊,低空掠過校場。雖然隻是用木材和帆布製成的簡易飛機,但在這個時代,這無疑是神跡。
“飛...飛起來了!”許多人跪地祈禱,以為是天神下凡。
就連見過世麵的歐洲使節也目瞪口呆。葡萄牙使者結巴巴地說:“達·芬奇的圖紙...成真了?”
隨後,三艘巨大的飛艇緩緩駛過天空,投下的陰影籠罩了整個觀禮台。飛艇側麵繪著猙獰的龍紋,宛如神話中的巨獸。
蒙古代表團的團長——一位科爾沁部落的王爺——看著天空,忽然對左右歎道:“當初我們選擇歸順大都督,真是明智之舉。這根本不是凡人能夠對抗的力量。”
他想起部落如今的生活:自從與李長風的紡織廠簽訂羊毛收購協議後,牧民們再也不用冒險南下搶劫。充足的糧食、溫暖的毛衣、公平的交易,讓草原上的生活前所未有的安定。就連最頑固的長老,如今也承認“做生意比打仗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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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場邊緣,來自河南的班長趙大柱正帶領他的班待命。看著天上的飛艇,他眼角有些濕潤。
五年前,河南大旱,他家七口人餓死五口。為了活命,他不得不將小妹賣給人販子,換得三升小米。後來他逃荒到登州,險些被騙上“豬仔船”賣到南洋做苦力。是李長風的移民官員救下他們,安排去了台灣墾荒。
在台灣,他分到了土地,學會了識字,後來報名參軍。如今他全副武裝打回大陸,就是要讓故鄉不再發生那樣的悲劇。
“班長,輪到咱們了!”士兵的提醒讓趙大柱回過神。
他深吸一口氣,高喊口令:“全班注意!持槍——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