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二年的深秋,九宮山籠罩在淒迷的雨霧中。李自成勒住戰馬,望著眼前層巒疊嶂,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慰藉。
“陛下,再翻過兩道山梁就到江西地界了。”親兵隊長李強指著前方,“聽說忠貞營在那邊聚了五六萬人。”
李自成抹去臉上的雨水,鎧甲下的傷口隱隱作痛。西安陷落時的慘烈景象仍在眼前浮動:大順軍如麥稈般倒在新型火器下,皇後高桂英為掩護他突圍,率女營死戰至最後一刻。
“清妖的火銃...怎會如此厲害?”他喃喃自語。那一戰徹底打碎了他重奪天下的夢想,如今隻剩殘兵敗將千餘人,如喪家之犬逃竄。
雨越下越大,山路泥濘難行。隊伍中間突然響起驚呼——一輛裝載金銀的馬車陷進泥坑,堵住了狹窄的山道。
“棄車!”李自成果斷下令,“帶夠乾糧就行,其他都扔了!”
親兵們慌忙搶救物資。就在這時,後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清妖追來了!”哨兵嘶聲報警。
李自成拔刀出鞘:“李強帶前隊開路,朕來斷後!”
然而來的不是清軍主力,而是程九伯率領的多爾袞新組建的“鄉勇營”。這些本地山民熟悉地形,早已抄小道包抄而來。
“活捉闖賊!賞銀萬兩!”程九伯的喊聲在山穀回蕩。
亂箭如雨落下,大順軍頓時陷入混亂。李自成揮刀格擋箭矢,座下戰馬卻中箭驚蹶,將他摔落泥濘。
“護駕!”李強返身殺回,卻被數支長矛同時刺穿。
李自成掙紮起身,發現已被團團圍困。這些鄉勇雖無正規訓練,但仗著人多勢眾,攻勢如潮。
“朕縱橫天下十餘載,豈能死於匹夫之手!”他怒吼著揮刀劈砍,接連砍倒數人。但更多鄉勇湧上來,刀槍如林。
混戰中,一支長矛刺穿他的肩甲。李自成踉蹌後退,忽覺腳下一空,竟跌落陡坡!
天旋地轉間,他本能地抓住崖邊枯藤,整個人懸在半空。崖上傳來程九伯的獰笑:“放石頭!”
碎石如雨落下,砸得他頭破血流。枯藤發出斷裂的脆響。
千鈞一發之際,側麵山壁突然打開一道暗門,伸出一隻枯瘦的手:“陛下快進來!”
李自成不及多想,借力躍入暗洞。石門轟然閉合,將追兵擋在外麵。
黑暗中,老者點燃火折子。李自成這才看清對方竟是早年軍師宋獻策!
“獻策?!你不是在潼關戰死了嗎?”
“天不亡我,留待今日救主。”宋獻策攙起他,“此乃明軍抗倭時所修密道,直通山下。”
二人沿密道疾行。李自成忍不住問:“軍師既在,可知大順氣數...”
宋獻策長歎:“紫微暗淡,將星西墜。然天命無常,未必沒有轉機。”
走出密道時,雨已停歇,月色淒清。山下竟有座荒廢的山神廟,窗欞透出微弱燈火。
推門而入,李自成霎時愣住——廟中跪拜的女子聞聲回頭,竟是以為早已香消玉殞的陳圓圓!
“陛下!”陳圓圓撲入他懷中啜泣,“妾身被清軍所掆,幸得義士相救...”
溫香軟玉在懷,李自成卻警覺驟生:“你如何知朕會來此?”
陳圓圓尚未答話,廟外突然火把通明。一個文雅的聲音響起:“闖王果然機警。”
洪承疇緩步而入,清軍精銳瞬間控製全場。
“圓圓你...”李自成目眥欲裂。
陳梨花帶雨:“妾身父母皆在清營,實在不得已...”
洪承疇撫掌輕笑:“好一出霸王彆姬。不過闖王放心,隻要你願降,皇上必以王爵相待。”
李自成突然大笑:“洪亨九!你自以為得計,卻不知誰才是甕中之鱉!”
話音未落,廟頂轟然塌陷,無數身影躍下!竟是李過、劉宗敏等大順舊部!
“叔叔快走!”李過揮刀砍翻清兵,“我等受陛下恩澤多年,以死相報就在今日!”
亂戰中,李自成被親衛護著衝出山神廟。身後殺聲震天,李過等人的呼喊漸漸被淹沒。
逃至河邊,隻剩三五親兵相隨。忽見上遊漂來竹筏,筏上老者高呼:“陛下快上船!”
上得竹筏,老者摘去鬥笠,露出左眼角一道刀疤——竟是當年開封府獄卒,曾受李自成活命之恩!
“老漢等在此多日了。”老者奮力撐篙,“前頭有處隱秘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