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相思還在包間裡坐著,年年就這麼照顧沈宛的情緒,氣氛一時著實有些尷尬。
兒子童聲童氣,周司珩聽得微微皺眉,他扭頭看了眼沉下臉色的溫相思,心頭湧現幾縷不安。
沈宛沒有注意到周司珩的動作,心思都放在對麵的溫相思身上。
她之前麵對溫相思時膽小怯懦的模樣一掃而空,臉上隻剩下藏不住的得意。
不管怎麼說,在年年這裡,她都贏了一次又一次。
聽到顧承霖說他媽媽會給剝蝦吃,沈宛摸了摸年年的小腦袋,忙夾了一隻白灼蝦放進年年麵前的小碟子裡,
“謝謝年年陪著我,阿姨很開心,等會兒阿姨剝蝦給你吃,就不麻煩年年媽媽了。”
沈宛邊說邊看了過來,明晃晃的挑釁撲麵而來,溫相思臉都寒了。
風暴中心的周司珩又不是木頭,自然感受到了身邊的暗流湧動。
隻是,年年親近沈宛是他這兩年一步步推動的,事實已成,突然讓一個小孩改變過來並不現實。
他雖不是什麼慈父,卻也做不了逼迫自己兒子的事情。
沈宛前兩天又剛經曆吞藥洗胃的,最近情緒很不穩定,她硬要來現場拍戲已經很勉強了,周司珩不願再刺激她。
此情此景,他不能為了維護溫相思母親的身份而做任何動作。
好在溫相思從頭到尾對他也沒有過任何期待。
她唯一期待的隻有年年,而年年又總是用行動告訴她,他不再需要她。
又或者,從來都沒有需要過。
她所謂的保護和照顧不過是她在自作多情。
眼前這一幕“母慈子又孝”,溫相思看得沒有任何胃口了。
年年從頭到尾甚至都沒看她一眼,說不失望是假的,可她也知道,在她和年年的相處中,這是常態。
溫相思看著對麵的幾人發了會兒呆,她突然心有所感,這頓飯,應當是吃不下去了。
顧承霖胃口很好,在家裡無論是早飯,中飯還是晚飯小家夥都是認認真真吃的。
為了給他做榜樣,溫相思和顧霆鈞也從不敷衍每一頓飯。
心情已經糟糕到透頂,在這一刻,溫相思終於想明白了,她真的沒必要再跟處不來的人待在一起了。
年年也好,沈宛和周司珩也罷,他們都不是一路人,勉強走下去隻會讓彼此為難。
“周司珩,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聊。”
溫相思感到周圍的空氣都有些稀薄,她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打算跟周司珩聊兩句就帶著人離開。
周司珩突然被點到名字,他怔愣一瞬,隨即站起身來,陪著溫相思離開了包間。
沈宛麵色有些難看,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跟著一起出去。
年年早熟,偏偏性子又有些鈍感,顧承霖早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勁兒了,他卻還一心等著宛宛阿姨給他剝蝦。
“宛宛阿姨,年年要吃蝦。”
年年屬於比較挑食的那種小孩,溫相思特意去提升過的廚藝都沒辦法滿足他的胃口。
或許也隻是人不對。
在溫相思這裡,各種山珍海味年年都看不上,換成沈宛,一隻沒什麼味道的白灼蝦都能讓他倍感期待。
溫相思還沒有離開包廂,自然也聽到了年年的聲音。
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讓人窒息的環境。
周司珩之前帶著年年出國去看望過沈宛好幾次,沈宛回來後幾人之間也有很多次尷尬的時刻,而年年無一例外都選擇了沈宛。
就算這樣,溫相思都沒想過放手,以後不再插手年年的事情。
她無父無母,外公外婆,還有周爺爺對她再好,都填補不了父母在她人生中缺失的那一處空白。
以前聽人說過她是野種,是她爸媽不要的賠錢貨,溫相思跟人吵過也鬨過,心中的傷痕從來沒有愈合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年年不止要承擔她對顧承霖的思念,還成了她心裡另一個縮小版的自己。
她心底最深處的顧慮就是怕自己的人生在年年身上重演。
隨著年齡的增長,溫相思對於被拋棄的恐懼逐漸隱藏起來,隱藏得很好。
她笑臉迎人,衣食無憂,仗著周家的勢在雲城如魚得水,瀟灑自在。
外人無從得見溫相思心裡的淒涼,隻知道溫相思運氣好,又能被心善的外公外婆收養,還能進入周家,過上大小姐一般的生活。
隻有溫相思自己知道,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她從來沒有從被拋棄的可能裡走出來過。
尤其經曆過跟顧霆鈞因誤會分開,溫相思那時剛生完顧承霖,回國後患上嚴重的心理疾病,過往所有的不安和恐懼一起朝她襲來,她徹底被打倒。
旁人的產後抑鬱在家人和專業醫生的支持下可能半年到一年左右就能夠大有好轉。
溫相思一個人,足足熬了兩年才走出來。
她年輕任性,做的很多事情已經夠讓外婆擔心了,心裡生病的事情就一個人扛著。
周爺爺也不懂,他們的一輩兒哪裡有什麼抑鬱不抑鬱的,他隻知道給溫相思請好的醫生調理身體,給她多轉一些錢讓她好好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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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旁的,周爺爺也無能為力,愛莫能助。
溫相思也不會告訴他,甚至為了不讓周爺爺看出端倪,溫相思養好身體後就抓緊時間從周家搬了出去。
那段難熬的歲月裡,連話都不會說的,繈褓裡的年年是她唯一的依靠。
在很早之前,什麼都不懂的年年早就保護過她了,讓她從極端的邊緣一步步走回鮮活的生命。
溫相思很長時間裡都把年年當成自己的責任。
守護他好像是自己的使命一般。
讓她徹底放手不管他,談何容易?
這世間,搬山難,寒心易。
溫相思固執到極點的性子,終於在今晚,因為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白灼蝦產生了動搖。
她終於意識到,她自以為是的守護對年年來說好像已經是負擔了。
離開包間,溫相思帶著周司珩來到了長廊儘頭的一處拐角,周圍沒有來往的人,挺適合用來談話。
“周司珩,婚約的事情已經不存在了,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仇恨,看在年年的份兒上,我不會再對你未來的伴侶有任何意見,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