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一行人狼狽地消失在雨幕之中後,悅來客棧二樓的窗戶又恢複了平靜。
胖大嬸在樓下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會兒,見沒什麼動靜,便也搖搖頭,繼續去櫃台後打她的瞌睡去了。
在她看來,這位蘇姑娘的脾氣,真是比天上的雨還要難測。
夜色漸漸深了。
烏水鎮的雨,依舊沒有停歇的跡象,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打在屋簷和窗欞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掩蓋了鎮上其他所有的聲音。
這樣的夜晚,最適合做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客棧二樓,那間一直緊閉著房門的房間裡,蘇明月悄無聲息地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她的眸子亮得驚人,仿佛能穿透這濃重的夜色。
她從床上坐起身,動作輕盈得像一隻貓。
然後,她從那個洗得發白的布包袱裡,摸出了一套與她平日裡樸素打扮截然不同的衣物——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緊袖束腰,褲腳紮起,一看就是方便行動的夜行衣。
她活了這麼多年,什麼身份沒扮演過?
這種行頭,自然也是常備的。
三下五除二換好衣服,蘇明月將長發在頭頂挽成一個簡單的發髻,用一根黑色的布條固定住。
鏡子裡映出的,是一個英姿颯爽、眼神銳利的女子,與白天那個清冷疏離的算命姑娘判若兩人。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巧的油紙包,打開,裡麵是幾枚薄如蟬翼的黑色鐵片,邊緣鋒利。
這是她特製的開鎖工具,也是她行走江湖的必備之物。
一切準備就緒,蘇明月輕輕推開窗戶。
一股夾雜著雨水和泥土氣息的冷風灌了進來,吹得她衣袂微微拂動。
她探頭朝外望了望,街道上一片漆黑,隻有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吠。
確認四下無人,蘇明月身形一晃,便如一片羽毛般,悄無聲息地從二樓的窗戶躍了出去,穩穩地落在了濕滑的屋簷上。
她的動作乾淨利落,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仿佛與這夜色融為了一體。
夜雨中,蘇明月如同一隻靈巧的狸貓,在烏水鎮錯落的屋頂上飛快地穿梭著。
她的目標很明確——鎮東,黃府。
雖然白天她拒絕了黃百萬的請求,但黃鶯鶯的病,她卻不能不管。
不僅僅是因為那股越來越濃鬱的死氣讓她感到不安,更因為,她從黃明遠身上,嗅到了一絲極淡的妖氣。
那妖氣很微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蘇明月對這種氣息太敏感了。
她懷疑,黃鶯鶯的病,並非簡單的邪祟附體,背後可能牽扯著更深的東西。
而她之所以在意這些妖物,千萬年前,有個老者說過,也許會從這些奇異的存在身上,找到與自己相關的事情!
很快,黃府那高大的院牆便出現在眼前。
黃府占地頗廣,是烏水鎮上數一數二的大宅院。
此刻,整個府邸都籠罩在一片沉寂之中,隻有幾處窗戶透出微弱的燈光,在雨夜中顯得格外淒清。
蘇明月在一處偏僻的牆角停下腳步,側耳傾聽了片刻,確認沒有巡夜家丁的動靜後,她身形一縱,便輕而易舉地翻過了那足有兩人高的院牆,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院內的一棵大樹上。
借著樹冠的掩護,蘇明月仔細觀察著黃府的布局。
她白日裡雖然沒進黃府,但從黃百萬等人的氣色和言談舉止中,她大致能判斷出黃鶯鶯的臥房應該在府邸的哪個方位——通常這種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會住在相對安靜、采光較好的後院。
確定了方向,蘇明月再次施展身法,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在黃府的亭台樓閣間穿梭跳躍,避開了一處處燈火通明的院落和偶爾經過的下人。
她的動作快如鬼魅,卻又落地無聲,即使是經驗最豐富的家丁,也難以察覺她的蹤跡。
不多時,她便來到了一處看起來頗為雅致的院落外。
這處院落與其他地方不同,雖然也有燈光,但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和死寂。
院門口,還守著兩個昏昏欲睡的婆子。
“應該就是這裡了。”蘇明月心想。
她沒有從正門進去,而是繞到院落的後方,尋了一處無人看守的窗戶。
用特製的鐵片輕輕一撥,窗栓便應聲而開。
蘇明月閃身進入房間,一股濃鬱的藥味和淡淡的脂粉香氣撲麵而來。
房間裡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光線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