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在悅來客棧碰了一鼻子灰,還眼睜睜看著自家少爺黃明遠應驗了那句“忘了看黃曆”之後,黃府上下對那位年輕的蘇道長,是又敬又怕,心裡頭七上八下的。
黃明遠自打那天摔了個四腳朝天,又淋了雨,回去之後就真的病了一場。
雖然隻是普通的風寒感冒,喝了幾劑湯藥也就好了,但躺在床上頭昏腦漲的時候,他腦子裡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蘇明月那張清冷平靜的臉,還有她那句輕飄飄的話。
越想,他心裡就越是發毛,總覺得那事兒透著一股邪性。
以前他嘴上總掛著“子不語怪力亂神”,現在卻有些含糊了。
黃百萬更是心急如焚。
女兒的病一天比一天重,眼瞅著就剩下一口氣吊著了。
上次蘇道長雖然沒答應出手,但那句“需待時機成熟,方可一試”,卻也給他留下了一線希望。
這幾天,他天天派人去悅來客棧附近打探消息,盼著能有什麼轉機。
這日一早,管家黃忠又愁眉苦臉地從外麵回來。
“老爺,”黃忠一進書房,就歎了口氣,“悅來客棧那邊還是老樣子,蘇道長依舊閉門不出,誰也不見。
胖大嬸說,蘇道長這幾日除了吃飯,基本就沒下過樓。”
黃百萬一聽,心又沉了下去。
這都過去三四天了,難道那“時機”還沒到?再等下去,鶯鶯可就真的撐不住了!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黃百萬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忠叔,備車!我們再去悅來客棧!這次,無論如何,我都要請蘇道長出手!”
他已經打定主意,就算給蘇道長磕頭作揖,他也要把人請來。
“爹,我也去!”黃明遠不知何時也來到了書房門口,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神卻比之前多了幾分複雜。
黃百萬看了兒子一眼,點了點頭:“也好,你跟我一起去,見了蘇道長,態度放恭敬些,不許再胡言亂語!”
“知道了,爹。”黃明遠悶悶地應了一聲。他現在對蘇明月,確實不敢再像上次那樣輕視了。
於是,黃家父子倆,帶著管家黃忠和幾個家丁,再次來到了悅來客棧。
這次,他們的姿態比上次要謙卑得多。
黃百萬一進門,就對著正在櫃台後算賬的胖大嬸拱手作揖:“店家,黃某又來叨擾了。不知……蘇道長今日可方便?”
胖大嬸抬頭看了他們一眼,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黃老爺來得巧,蘇姑娘今天早上剛吩咐過,說要是黃老爺再來,就請您上去一敘。”
“當真?!”黃百萬聞言大喜過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萬確。”胖大嬸點點頭,“蘇姑娘在二樓雅間等著呢,黃老爺請吧。”
黃百萬激動得差點掉下淚來,連忙對黃忠道:“忠叔,快,把我們準備的謝禮拿出來!”
黃忠應了一聲,從馬車上取下一個沉甸甸的紅木匣子。
黃百萬親自捧著匣子,帶著黃明遠,在胖大嬸的引領下,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樓。
二樓的雅間不大,布置得也簡單。蘇明月正臨窗而坐,手裡捧著一杯清茶,嫋嫋的茶香彌漫在空氣中。
她今天依舊是一身樸素的藍布衣衫,但眉宇間那股清冷出塵的氣質,卻讓人不敢小覷。
看到黃百萬父子進來,她隻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示意他們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
“蘇道長!”黃百萬一進門,就恭敬的鞠躬,將手中的紅木匣子高高舉過頭頂,“求蘇道長救救小女!隻要道長肯出手,黃某願奉上紋銀五百兩,事成之後,另有重謝!”
他身後的黃明遠見狀,也猶豫了一下,跟著彎下腰來。他雖然心裡還有些彆扭,但想到妹妹的慘狀,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蘇明月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漂浮在水麵上的茶葉,並沒有馬上回應。
她等的就是這個效果。
不是她拿喬,而是有些事情,必須得讓求助者明白其珍貴和不易,他們才會真正地珍惜和配合。
更何況,她夜探黃府,已經大致摸清了情況,現在確實也到了可以“鬆口”的時候了。
過了片刻,蘇明月才放下茶杯,聲音依舊清冷:“黃老爺不必客氣。令愛之事,我已知曉一二。隻是,此事非同小可,要想根治,並非易事。”
黃百萬聞言,心中又是一緊,連忙道:“道長有何吩咐,黃某無不遵從!隻要能救鶯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蘇明月點了點頭,目光轉向黃明遠,淡淡道:“令郎上次出門,可還順利?”
黃明遠被她看得臉上有些發燙,想起自己那天狼狽的模樣,不由得低下了頭,小聲道:“多謝道長‘關心’,一切……安好。”
他現在可不敢再頂撞這位深不可測的蘇道長了。
蘇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看不見的弧度,隨即又恢複了平靜。
“也罷,”她說道,“既然黃老爺誠心相求,我便出手一試。不過,我有幾個條件,你們必須一一照辦,不得有絲毫差池,否則,前功儘棄,莫怪我言之不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