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日的夜,黑沉沉的,像是潑了濃墨一般。
烏水鎮家家戶戶都早早地熄了燈,街道上一片死寂,隻有偶爾幾聲淒厲的狗吠,劃破這令人不安的寧靜。
黃府之內,更是燈火通明,卻又安靜得可怕。
下人們一個個屏聲斂氣,連走路都踮著腳尖,生怕發出一點聲響,驚擾了什麼。
他們都知道,今晚,那位從悅來客棧請來的蘇道長,要為大小姐作法驅邪了。
當蘇明月踏入黃府大門的時候,已經是子時將近。
她依舊是一身樸素的藍布衣衫,手裡提著一個小小的布包,裡麵裝著她慣用的一些“吃飯家夥”。
她的表情平靜無波,仿佛不是來捉妖驅邪,而是來鄰家串門一般。
門口,在黃百萬和黃明遠熱情的歡迎!
然而,黃府的下人們看到她時,卻都忍不住在心裡犯起了嘀咕。
“哎,你們瞧見沒?那就是蘇道長?”
“我的天爺,這也太年輕了吧!看著比咱們府裡的二小姐還要小上幾歲呢!”
“是啊,就這麼個黃毛丫頭,能有什麼本事?老爺是不是糊塗了,拿大小姐的性命開玩笑啊?”
“噓!小聲點!沒聽說嗎?劉癩子就是得罪了這位蘇道長,才被砸得頭破血流的!這位可不是好惹的!”
“那也……那也太年輕了點吧?咱們大小姐看了那麼多名醫,請了那麼多高僧道士都沒用,她一個毛丫頭能行?”
這些竊竊私語,雖然聲音壓得很低,但蘇明月何等耳力,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她隻是嘴角微微一撇,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這種非議,她聽得多了,早就習以為常。
用實力說話,永遠比任何辯解都有用。
黃百萬和黃明遠自然也聽到了下人們的議論,臉上都有些尷尬。
黃百萬連忙咳嗽一聲,示意下人們噤聲,然後恭恭敬敬地對蘇明月道:“蘇道長,讓您見笑了。下人們不懂事,胡言亂語,您千萬彆往心裡去。”
蘇明月淡淡道:“無妨。帶我去看看黃小姐吧。”
黃鶯鶯的房間,已經被按照蘇明月的要求重新布置過了。
房間裡除了床榻,所有多餘的物件都被搬空,顯得空曠而冷清。
窗戶也用厚厚的黑布遮了起來,不透一絲光亮。
黃鶯鶯依舊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她的呼吸微弱,但胸口卻在微微起伏,似乎比前幾日要平穩了一些。這大概是那安神香的功效。
蘇明月走到床邊,仔細打量了黃鶯鶯片刻,然後對黃百萬和黃明遠道:“好了,你們都出去吧。從現在開始,到我出來之前,任何人不得踏入這間房百步之內。無論聽到任何聲音,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進來打擾。否則,一切後果,你們自負。”
她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一股令人信服的威嚴。
“是是是!我們明白!我們一定不打擾道長作法!”黃百萬連連點頭。
他現在對蘇明月是言聽計從,不敢有絲毫違逆。
黃明遠也鄭重地點了點頭,眼神裡充滿了緊張和期待。
等黃百萬和黃明遠帶著所有下人都退出了院子,並且遠遠地守在了百步之外後,蘇明月才緩緩關上了房門。
她從布包裡取出幾張黃色的符紙,用指尖沾了點口水依舊是沒帶水囊的習慣),在符紙上迅速畫了幾道無人能識的符文,然後分彆貼在了房間的四麵牆壁和門窗之上。
做完這一切,房間裡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幾分。
蘇明月走到房間中央,將黃家準備好的那些東西一一擺開。
糯米被她均勻地灑在房間的四周,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圓形。
那把樸實無華的桃木劍,被她插在了床頭正對著門口的方位。
朱砂、黃紙、新筆、新墨,則被她放在了床邊的一張小幾上。
黃鶯鶯出生時穿的紅色肚兜和那七根用紅線纏好的頭發,則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黃鶯鶯的枕邊。
一切準備就緒,蘇明月深吸一口氣,盤膝在床前坐下。
她閉上眼睛,雙手在胸前結了一個奇特的手印,口中開始低聲念誦起一段晦澀難懂的咒語。
那咒語的聲音很輕,卻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
隨著咒語聲響起,房間裡的燭火開始無風自動,劇烈地搖曳起來,光影晃動,將蘇明月的身影投射在牆壁上,顯得神秘而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