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
戰場上的炮火聲,似乎也比白天稀疏了一些,但空氣中那股濃烈的硝煙味和血腥味,卻依舊揮之不去,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提醒著每一個人,這裡是死亡的邊緣。
臨時的陣地裡,篝火燒得劈啪作響,驅散了些許秋夜的寒意。
士兵們大多已經疲憊不堪地睡去,隻有少數幾個哨兵,還警惕地注視著黑暗中的動靜。
顧明軒靠在一處殘破的牆壁上,雙目緊閉,但眉頭卻緊緊地鎖著,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體內的那股對生機的渴求,如同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他的理智。
他的皮膚,已經開始出現一些細微的乾澀和緊繃感,仿佛正在慢慢地失去水分。
他知道,如果再不“進食”,他這具身體,很快就會像那些被風乾的樹葉一樣,變得枯萎脆弱。
不遠處,張猛和李二牛正圍著一小堆篝火,低聲交談著什麼。
張猛不時地朝著顧明軒這邊看上一眼,眼神裡帶著幾分擔憂。他能感覺到,自家將軍從今天下午“醒”過來之後,
一直有些不對勁,雖然說不上來具體是哪裡,但總覺得……有些陌生,也有些……令人心悸。
李二牛則顯得有些大大咧咧,他正拿著一塊烤得焦黑的紅薯,一邊啃著,一邊時不時地傻笑幾聲,似乎還沉浸在將軍平安歸來的喜悅之中。
顧明軒能清晰地感覺到,從張猛和李二牛身上,散發著兩股截然不同,卻又同樣充滿誘惑的生機。
張猛的生機,如同燃燒的烈火一般,旺盛而剛猛,充滿了軍人的鐵血與堅韌。
而李二牛的生機,則像是初春的嫩芽,雖然略顯稚嫩,卻充滿了蓬勃的朝氣與活力。
這兩股生機,對他而言,就像是擺在餓了三天三夜的人麵前的兩道絕世美味,讓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叫囂著,想要撲上去,將它們吞噬殆儘!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那顆心臟,正在因為這兩股生機的靠近而“砰砰”地加速跳動,一股嗜血的衝動,如同毒蛇一般,不斷地引誘著他。
隻要……隻要伸出手……
隻要輕輕地觸碰到他們……
他就能得到渴望已久的甘霖,就能擺脫這種身體逐漸枯萎的痛苦……
顧明軒的指尖,在黑暗中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
他無數次地想要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那近在咫尺的溫暖與生機。
但每一次,當他的目光觸及到張猛那張寫滿了忠誠與擔憂的臉龐,觸及到李二牛那雙清澈而純真的眼睛時,一股更加強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刺痛感,便會狠狠地將他拉回現實!
不!不可以!
這是“顧明軒”的兄弟!是與他一同在槍林彈雨中浴血奮戰、生死與共的袍澤!
這也是……他阿木,在經曆了無儘的孤獨與背叛之後,在這具陌生的身體裡,感受到的第一縷屬於“同伴”的溫暖!
他怎麼能……怎麼能為了自己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身體,去傷害他們?!
來自阿木那顆飽經滄桑、卻依舊保留著一絲純善的靈魂深處的善良,以及“顧明軒”那份深植於骨子裡的軍人榮譽感和同袍情誼,在這一刻,如同兩道堅不可摧的堤壩,死死地抵擋著那股來自妖心的、對生機的原始渴求。
這種內心的撕扯與煎熬,讓顧明軒感到痛苦不堪,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徹底撕裂!
“將軍?您……您是不是不舒服?”
李二牛似乎察覺到了顧明軒的異樣,他啃完了手裡的紅薯,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關切地問道。
他身上那股鮮活的生機,更加清晰地傳入了顧明軒的感知之中,如同在他那乾涸的心田上,又澆上了一瓢滾油!
“我……我沒事。”顧明軒猛地睜開眼睛,聲音因為極度的壓抑而顯得有些沙啞。
他看著李二牛那張近在咫尺的、充滿了關切的年輕臉龐,心中那股嗜血的衝動幾乎要衝破理智的束縛!
他甚至能看到,在李二牛的脖頸處,那細微的血管在微微地搏動著,仿佛在無聲地召喚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