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升那件事,就像往平靜的池塘裡扔了塊大石頭,在弄堂裡激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
那天早上發生的事,被好幾個老街坊看得真真切切。
等趙東升恭恭敬敬地離開後,整個弄堂都炸了鍋。
“看見沒?那趙家小開,跪得那叫一個實在!”
“可不是嘛!聽說那箱子裡全是錢和金條,乖乖,這得多少啊!”
“就為了那塊破玉?彈了一下就好了?這也太神了吧!”
“我跟你們說,這‘朝暮齋’的老板娘,絕對是個高人!不是普通人!”
一時間,風向徹底變了。
之前那些關於“被包養的小三”的閒言碎語,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各種神乎其神的猜測。
有人說她是隱居在此的道姑,有人說她是東北來的出馬仙,還有人說,她根本就不是人,是狐仙下凡。
蘇明月對此一概不理。
她照舊每天開門,坐在櫃台後看書喝茶。
那箱錢和金條,被她隨手放在了櫃台底下,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她的店裡依舊冷清,但門口卻熱鬨了起來。
總有些街坊鄰居,假裝路過,伸著脖子往裡瞧。有的大媽還端著碗飯,蹲在門口,一邊吃一邊看,眼神裡充滿了敬畏和好奇。
偶爾有膽子大的,會上前搭話。
“蘇小姐,您……您幫我看看,我這幾天老是心口疼,是不是撞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一個阿婆小心翼翼地問。
蘇明月從書裡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最近天冷,晚上睡覺記得關窗。人老了,吹不得穿堂風。”
阿婆將信將疑地回去了。
過了兩天,她又來了,手裡提著一籃子雞蛋,滿臉喜色:“哎喲,蘇小姐,您真是神了!我聽您的話關了窗,心口真的不疼了!”
蘇明月隻是微微點頭,沒收她的雞蛋。
漸漸地,大家也摸清了這位“高人”的脾氣。
她隻在店裡待著,話不多,人很冷,但心不壞。
隻要不拿些雞毛蒜皮的私事去煩她,她也不會趕人。
就這樣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這天下午,天氣不錯,蘇明月正拿著一塊軟布,不緊不慢地擦拭著櫃台。
店門口的光線忽然一暗,一個人走了進來。
蘇明月頭也沒抬,以為又是哪個來看熱鬨的街坊,隨口問了一句:“有事?”
“你好,我叫魏雲哲,是《申報》的記者。”
一個清朗的男聲響起。
蘇明月擦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抬起了頭。
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
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穿著乾淨的白襯衫和卡其布長褲,身上有股淡淡的墨水味。
他手裡拿著一個筆記本和一個相機,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一種探究和審視的光芒。
蘇明月認出了他。
或者說,她認出了他身上那股子“味道”。
那天在碼頭,拍下她背影的人,就是他。那種充滿了好奇心、試圖用鏡頭和筆去解構一切的勁頭,她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
“記者?”蘇明月的聲音沒什麼起伏,“我這裡沒什麼新聞。”
“不不不,蘇小姐,你這裡有大新聞。”
魏雲哲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拉過一張凳子,自來熟地坐了下來,一點也不客氣。
“我聽說了,關於趙東升趙公子的事。”
他打開筆記本,擺出一副采訪的架勢,
“據說,趙公子因為一塊玉佩夜夜噩夢,蘇小姐你隻是用手指彈了一下,就驅除了所謂的‘邪祟’,還因此得到了一大筆報酬。請問,這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