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管事那近乎諂媚的引領下,蘇明月和陸離被帶到了二樓一間視野極佳的包廂裡。
這包廂不大,布置得卻很雅致。
紅木的桌椅,牆上掛著一幅意境悠遠的山水畫,桌上擺著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和幾碟時令水果。
透過麵前的單向玻璃,可以將一樓整個拍賣會場的情況,儘收眼底。
王管事又親自給兩人沏了壺上好的碧螺春,說了幾句“二位慢用,有任何吩咐隨時搖鈴”的客套話,這才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
門一關上,陸離立刻就原形畢露了。
他“哎喲”一聲,癱坐在了柔軟的太師椅上,端起茶杯一飲而儘,長長地舒了口氣。
“演戲可真累。”他抱怨道,“尤其是對著你那張冷臉演戲,我生怕自己笑得不到位,回頭又得挨你一頓掐。”
蘇明月沒理他,她走到玻璃前,目光平靜地看著樓下。
一樓的會場,已經坐得差不多了。
來的人,個個都衣著光鮮,氣度不凡。
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聲交談著,整個會場裡,都彌漫著一股金錢和權勢的味道。
“嘖,今晚來的人,還真不少。”
陸離也湊了過來,他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卻收起了所有的輕佻,變得銳利而又深邃。
他不再是那個嬉皮笑臉的紈絝子弟,而是將氣質變回了那個活了五千年、見慣了世間風雲的九尾狐。
“那個穿灰色長衫的,是永安紡織的杜老板,家裡有兩家紗廠,三家布行,現金流很足。”他指了指樓下一個方向。
“他旁邊那個瘦得跟猴似的,是開錢莊的,叫孫通,人稱‘鐵算盤’,精明得很,從不做虧本買賣。他要是舉牌,那東西肯定有得賺。”
“還有那個……”陸離的目光,在一樓掃視著,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在評估著自己的競爭對手,
“那個角落裡,自己一個人喝茶的,是青幫的元老,人稱‘杜先生’,不過他今天不是主角。”
......
他一個個地點評著,將樓下這些上海灘頭麵人物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
蘇明月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忽然,陸離的眉頭,皺了起來。
“嘿,晦氣。”
他低聲罵了一句。
“怎麼了?”蘇明月問。
“看到那個穿白色西裝,頭發梳得跟狗舔過一樣的家夥沒有?”陸離朝著一個方向努了努嘴,“坐第一排那個。”
蘇明月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一個年輕人,正被好幾個人圍著,眾星捧月一般。
那年輕人長相倒也算英俊,隻是眉宇間,帶著一股子掩飾不住的傲慢和囂張。
“他誰啊?”
“盛源洋行的少東家,周慕白。”陸離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爽,“我家那四海貿易行,跟他家的盛源洋行,是死對頭。這小子,仗著家裡有幾個臭錢,在外麵橫著走。最關鍵的是……”
陸離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種棋逢對手的凝重。
“這家夥,比我有錢。”
蘇明月聞言,終於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裡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調侃。
“哦?”她拖長了語調,“合計著,你還不是上海灘最有錢的啊?”
“我……”陸離被她噎了一下,老臉一紅,
“我那是流動資金!不動產!古董!我庫房裡那些東西,隨便拿一件出來,都夠買他半個洋行了!可這拍賣會,比的是誰口袋裡的現大洋多啊!”
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