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數百年不見。”
“你還是這麼迷戀……人間這些浮華而脆弱的泡影。”
陸景的聲音很輕,很淡。
但落在陸離的耳朵裡,卻比窗外呼嘯的寒風,還要冰冷幾分。
包廂內,蘇明月正裹著厚厚的毯子,感冒帶來的虛弱感還未完全消退,再加上力量的消失,讓她對外界的感知變得有些遲鈍。然而,當那個聲音透過門縫傳來時,一種源於靈魂深處的警兆,讓她瞬間清醒。
陸離看著眼前這個穿著一身筆挺白色西裝,顯得與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的表弟,那雙總是含笑的桃花眼裡,所有溫度瞬間褪儘。
“陸景。”他緩緩開口,聲音同樣平靜,卻帶著一絲冰冷的警惕,“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能在,我為何不能?”陸景笑了笑,那笑容標準、優雅,卻不達眼底。
他微微側身,目光如一把精準的刀,越過陸離的肩膀,落在了包廂裡那個裹著毯子、靠在臥鋪上的身影上。
蘇明月的心猛地一緊。那道視線,她能感覺到!它穿透了門板,像冰冷的探照燈一樣落在自己身上,充滿了審視、探究,甚至還有一絲……貪婪。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毯子的邊緣,失去了大部分力量的身體,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無力”與“危險”這兩個詞的重量。
“看來,傳聞是真的。”陸景的聲音再次傳來,“能讓遊戲人間幾百年的青丘之王,都甘願屈尊當一個‘護衛’。這位蘇小姐,果然……名不虛傳。”
陸離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他可以容忍陸景對他的一切冷嘲熱諷,但絕不能容忍,陸景用這種不懷好意的目光,去窺探蘇明月。
尤其是在她最虛弱的時候。
“有話,出來說。”
陸離猛地踏前一步,走出包廂。
隨著“砰”的一聲悶響,厚重的門板將那道令人不悅的視線,連同所有潛在的危險,都死死地隔絕在外。
門關上的瞬間,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消失了。
蘇明月靠在臥鋪上,輕輕喘了口氣,額頭上已滲出細密的冷汗。她聽不清門外的對話,但她知道,陸離正在為她擋住一個巨大的麻煩。
這個叫陸景的男人……絕對是敵人。
陸景看著他這副“護食”的緊張模樣,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怎麼?”他慢條斯理地抽出手帕,擦了擦自己那雙一塵不染的手,“怕我吃了她?表哥,你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了?”
“我再說一遍,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陸離盯著他,眼神冰冷,耐心儘失,“沒事就帶著你的人,從我眼前消失。”
“當然有事。”陸景臉上的笑容緩緩斂去,那雙清冷的眸子如寒潭見底,直視著陸離。
“青丘,不能再由一個幾百年都不回家的‘王’來領導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淬毒的利刃,剖開了兩人之間那層維持了數百年的虛假和平。
“它需要一個新的、更負責任的主人。”
陸離聽到這話,不怒反笑。
“所以呢?”他看著陸景,眼神裡滿是嘲弄,“你想當這個‘主人’?”
“為何不可?”
陸景反問,神情坦然得可怕,
“論天賦,我不輸於你。論對族中事務的儘心,我遠勝於你!這幾百年,你在凡間逍遙快活的時候,是我,在處理青丘的大小事務;是我,在平衡各長老間的勢力;是我,在守護青丘的安寧!”
“憑什麼,那象征王權的信物,要一直掌握在你這個不負責任的‘王’手裡?!”
他的聲音越來越激動,那張總是波瀾不驚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壓抑了數百年的不甘與憤怒!
陸離靜靜地聽著,臉上的嘲弄緩緩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沉靜。
他看著眼前這張因野心而扭曲的、曾經熟悉的臉,心中湧起的並非怒火,而是一股深切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