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是個大夫,從小跟著長老們學醫。
大夫的天職,就是治病救人。
這個念頭,早就熔鑄成了她的骨血,刻進了她的魂魄。
所以,哪怕隻是路過,看到鎮上有孩子病了,她也做不到視而不見。
她在客棧門口擺下的小攤子,很快就圍上了一些人。
起粗,鎮民們還有些好奇和提防,但看她問診仔細,態度溫和,開的方子也都是些不值錢卻管用的草藥,便漸漸放下了心。
“大夫,您真是活菩薩啊!”
“是啊是啊,俺家娃兒咳了好幾天了,吃了您的藥,今天竟然好多了!”
鎮民們很淳樸,得了她的好,就想方設法地回報。
這家送來一籃子還帶著晨露的青菜,那家又端來一碗撒著蔥花和蝦皮,香氣撲鼻的豆腐腦。
林晚推辭不過,心裡覺得暖洋洋的。
她喜歡這種感覺,簡單,純粹,像是被午後陽光曬過的棉被,蓬鬆又柔軟,帶著令人安心的氣息。
這天下午,她正準備收攤,一個穿著藍布襖子,麵帶愁容的婦人,領著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那婦人的藍布襖子洗得有些發白,袖口磨出了毛邊,一張臉像是被生活揉皺了的紙,溝壑縱橫間,寫滿了焦慮與無助。
她拉著孩子的手,力道大得指節都泛了白,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大夫,大夫,您給瞧瞧,俺家狗子這是咋了?從早上起就沒精神,身上還有點燙。”
她的聲音沙啞而急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每個字都透著為人母的焦灼。
林晚趕緊讓那叫“狗子”的小孩坐下。
她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額頭,那滾燙的溫度讓她眉頭微蹙,又翻開眼皮看了看,見他眼白略有渾濁,最後拿出聽枕,仔細聽了聽胸口的動靜。
聽枕下,孩子微弱而急促的呼吸聲,像一隻被困在籠中的小鳥在撲騰。
“不要緊的,大嫂。”林晚柔聲安慰道,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縷清泉,瞬間撫平了婦人緊繃的神經,
“就是著了點風寒,加上許是吃了什麼不克化的東西,有點積食。我給他開點藥,回去喝兩劑,發發汗,再餓上一頓,明天就好了。”
她麻利地從藥箱裡,分揀出幾味草藥,用紙包好,又仔細地交代了煎煮的法子。
那婦人千恩萬謝,眼眶都有些紅了,非要拉著林晚去家裡喝口水。
“大夫,您為了俺們這些不相乾的人,在這兒忙活了一整天,連口水都沒喝。
俺家裡窮,沒啥好東西招待您,但一碗乾淨水還是有的。走,上俺家坐坐,喝碗水再走!”
婦人太熱情,那份不容拒絕的真誠,讓林晚無法說出半個“不”字,
便跟著她,穿過主街,拐進了一條小巷。
婦人的家,是個乾淨整潔的小院子,院裡還種著幾株向日葵,開得正旺,金黃色的花盤沉甸甸地,像一張張憨厚的笑臉。
“您隨便坐,俺去給您倒水。”
婦人熱情地把林晚讓進堂屋,自己轉身進了廚房。
林晚打量著這間屋子。
屋裡陳設很簡單,一張八仙桌,幾條長凳,收拾得一塵不染。
最顯眼的,是正對著門口,靠牆擺著的那張太師椅。
那椅子是好木頭打的,被歲月和人手反複摩挲,呈現出一種深沉溫潤的棗紅色,仿佛浸透了時光的溫度。
扶手和靠背上,都盤出了一層漂亮的包漿。
椅子上空蕩蕩的,卻擦得比屋裡任何一件家具都要乾淨,
上麵還搭著一件漿洗得發白的男式長衫,疊得整整齊齊,連一絲褶皺都看不到,領口和袖口漿洗得挺括,仿佛下一刻就有人要穿上它出門。
就好像,這家的男主人,隻是暫時出去了,隨時都會回來,坐在這張屬於他的椅子上。
“大夫,喝水。”
婦人端著一碗溫水走出來,放在林晚手邊的桌上。
“謝謝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