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月的話,讓客棧房間裡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幾分。
楚逍臉上的嬉笑,慢慢收斂了起來。
他撓了撓頭,有些沒弄明白:“仙女姐姐,啥叫替代?”
“意思是,”蘇明月放下茶杯,清冷的目光,掃過兩人,“那間倉庫裡,原本,可能放著彆的東西。比如,一輛舊的獨輪車,或者,一口裝糧食的空箱子。然後,那個‘東西’,將它抹去了,再用一輛“鐵錨”牌自行車,填補了那個‘存在’的空白。”
林晚的臉色,微微發白。
她懂了。
這比“憑空出現”,更加的可怕。
這意味著,那股神秘的力量,不僅能創造,還能……抹除。
“那……那孫大嬸一家,為什麼不記得,他們倉庫裡,原來少了什麼?”林晚輕聲問,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因為,他們的記憶,也被篡改了。”蘇明月給出了一個,讓人不寒而栗的答案,“在他們的認知裡,那個位置,從來,就是空的。直到,那輛自行車出現。”
楚逍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終於明白,這鎮子的詭異,根源在哪兒了。
這不是鬨鬼,也不是什麼邪術。
這是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更高層級的,對“現實”本身的,侵蝕和修改。
“我……我還打聽到了另一件事。”楚逍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鎮子西頭,有個鐵匠鋪。都說那鐵匠,最近,魔怔了。”
他將從其他街坊口中,聽來的零碎傳聞,拚湊起來。
“那鐵匠,叫李鐵山。人高馬大的一個漢子,平時,悶葫蘆一個,一天也說不了三句話。
可最近,他老婆說,他總是一個人,對著空氣發呆。
吃飯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多擺一副碗筷。
打鐵打到一半,會突然停下來,扭頭,衝著空無一人的角落,喊一聲‘風箱拉重點兒’!”
“他老婆問他,他就說,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
總覺得,家裡,應該還有一個人。
可他老婆孩子,都在身邊,一個都不少。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中了邪,還偷偷去鎮口的土地廟,拜了好幾次。”
如果說,孫大嬸家的自行車,是“物”的異常。
那麼,李鐵山的情況,就是“人”的異常。
“我去會會他。”楚逍站起身。
這一次,他沒有再換行頭。
對付這種老實巴交的手藝人,貨郎的油滑,反而會引起反感。
他隻需要,做一個誠心求助的,客人。
西頭的鐵匠鋪,比鎮上任何地方,都要嘈雜,也都要,炙熱。
離著老遠,就能聽見那“叮叮當當”的、富有節奏的打鐵聲,和風箱“呼啦呼啦”的喘氣聲。
楚逍走近時,正看見一個赤著上身、渾身都是黝黑肌肉的漢子,正掄著一柄大錘,奮力地,捶打著鐵砧上一塊燒得通紅的鐵胚。
汗水,順著他古銅色的皮膚,不斷滑落,又在靠近火爐的瞬間,被蒸發。
他就是李鐵山。
他的每一次捶打,都精準而有力。
火星四濺,如同黑夜裡,炸開的,短暫的煙火。
楚逍沒有打擾他,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
直到,李鐵山將那塊鐵胚,重新夾入火爐。
他才走上前,遞上自己的水囊。
“師傅,好手藝。”
李鐵山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那是一雙,布滿了紅血絲的、顯得有些疲憊的眼睛。
他沒有接水囊,隻是用那沙啞的嗓子,悶聲問道:“後生,有事?”
“想請師傅,幫我打一把刀。”楚逍說,“要快,要利。”
李鐵山點了點頭,指了指旁邊的一張木凳:“圖樣,或者,想打成什麼樣,說說。”
楚逍坐下,開始描述自己想要的那把短刀的樣式。
他講得很慢,很細。
而李鐵山,就站在爐火旁,靜靜地聽著,那張被煙火熏得黝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就在楚逍講到刀柄的紋路時,李鐵山,突然,停下了手裡拉風箱的動作。
他猛地,回過頭。
望向了,鐵匠鋪那個,堆放著煤炭的,昏暗角落。
他的眼神,先是充滿了期盼,仿佛在等著誰的回應。
但很快,那期盼,就變成了,深深的,困惑。
最後,是茫然。
角落裡,除了黑色的煤塊,和一柄斜靠著的鐵鏟,什麼都沒有。
“師傅?”楚逍試探著,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