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不是刀割,不是火燒。
那是一種,從裡到外,要把他整個人撐爆、撕碎、再碾成粉末的疼。
烏鴉的意識,像一艘在滔天巨浪裡漏了水的破船,隨時都會散架,沉入無邊的黑暗。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成了一個戰場。
一個,隻有兩個兵的戰場。
一邊,是他自己的力量。
那股黑紫色的、混亂的、暴躁的“歸墟之力”。
那是他的本源,是他生來的印記。
此刻,它們像一群被闖入領地的餓狼,瘋狂地咆哮著,撕咬著,想要把那個外來的“東西”給活活吞了。
“滾出去!”
“這是我的地盤!”
“給我……滾!”
而另一邊,就是那塊該死的龜殼帶來的力量。
那股墨綠色的光,蠻不講理,又沉穩得可怕。
它不像餓狼,倒像個手藝精湛的老師傅,帶著全套的家夥什,闖進了一間破屋子。
它不管屋主同不同意,就是要按照自己的圖紙,把這間快要塌了的破屋子,一磚一瓦地,重新給你修好。
黑紫色的力量瘋狂地衝撞,想要把這些“磚瓦”全都腐蝕掉、毀滅掉。
而那墨綠色的光,就一遍又一遍地,不厭其煩地,將那些被腐蝕的地方重新填補、加固。
一個要拆,一個要建。
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就在烏鴉的身體裡,展開了一場你死我活的拉鋸戰。
“啊啊啊——!”
他想慘叫,可喉嚨裡隻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般的聲音。
他的身體,在地上不受控製地抽搐、弓起,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
皮膚表麵,一會兒浮現出黑紫色的、代表著腐朽的魔紋,一會兒又被墨綠色的、充滿了生機的符文強行覆蓋。
兩種顏色在他身上瘋狂地交織、追逐,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塊被胡亂塗抹的、詭異的畫布。
山洞裡,彌漫著一股焦糊的味道。
那是他的血肉,在兩種規則的衝撞下,被反複破壞又重生的味道。
就在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快要被這無休止的痛苦徹底磨碎的時候。
忽然。
一股不屬於他的“感覺”,蠻橫地,擠進了他的腦子裡。
那不是畫麵,也不是聲音。
而是一種……記憶?或者說,是“狀態”。
他“感覺”到,自己變成了一塊石頭。
一塊,臥在昆侖山巔,看了幾千年日升月落,風吹雨打的,頑石。
他“感覺”到,那種絕對的、亙古不變的“沉靜”。
時間,在他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跡,隻是緩慢地流淌。
緊接著,他又“感覺”到,自己變成了一棵樹。
一棵,紮根在大地深處,根係蔓延數百裡,與整條山脈同呼吸、共命運的,神木。
他“感覺”到,那種厚重的、堅韌的“守護”。
無論外界是電閃雷鳴,還是山崩地裂,他的職責,就是站在這裡,守著這片土地。
這些“感覺”,陌生、古老、沉重。
它們不帶任何感情,卻又蘊含著一種,烏鴉從未理解過,甚至嗤之以鼻的“秩序”。
這是……那塊龜殼的記憶?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他本能地否定和排斥。
“滾!從我的腦子裡……滾出去!”
他憎恨這種感覺!
他是混亂,是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