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猛地回頭,那雙一黑一綠的異色雙瞳,瞬間,變得冰冷。
隻見不遠處的林子裡,一棵歪脖子老樹後麵,探出了一個碩大的、長滿了癩痢的狗頭。
那狗妖的眼睛,隻有黃豆大小,卻閃爍著毫不掩飾的、貪婪的光。
哈喇子順著它那口參差不齊的黃牙,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散發著一股讓人作嘔的腥臭。
“好香的肉啊……”
狗妖又重複了一遍,鼻子用力地嗅了嗅,眼神死死地鎖定了烏鴉。
“熱騰騰的、充滿了生命力的,上等品……”
它看著烏鴉,就像看著一盤剛從籠屜裡端出來的、冒著熱氣的大肉包子。
烏鴉的眉頭,皺了起來。
換做之前,這種連化形都化不乾淨的、不入流的小角色,他甚至都懶得正眼瞧一下。
隻要一個念頭,就能讓它連同方圓十裡的所有活物,一起化為齏粉。
可現在……
他試著調動體內的“歸墟之力”,
卻發現那些黑紫色的力量,像是被關進了籠子裡的野獸,
被那股屬於“玄龜之甲”的生命之力,死死地壓製著,根本不聽使喚。
他又試著調動那股新生的、屬於“守護”的力量。
那股力量倒是有回應,可沉重得,就像讓他去扛起一座山。
他現在這點力氣,頂多,也就能挪動一塊板磚。
外強中乾。
烏鴉的腦子裡,冒出了這個讓他無比屈辱的詞。
他剛剛還在為自己的新生而狂喜,以為自己掙脫了枷鎖,從此天高任鳥飛。
現實卻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他現在,就是個樣子貨。
一個看起來很唬人,實際上,卻連一隻最低等的狗妖,都對付不了的,廢物。
“小子,你這身皮囊,不錯。”
那狗妖見烏鴉半天沒動靜,膽子也大了起來。
它從樹後走了出來,露出了那副畸形的、半人半狗的身體。
“把你這身肉,獻給本大爺當點心。本大爺,可以考慮,給你留個全屍?”
它一邊說,一邊邁著步子,朝烏鴉逼近。
烏鴉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一言不發,隻是用那雙冰冷的、一黑一綠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隻狗妖。
即便虎落平陽,他骨子裡的那份高傲,也絕不允許他,在一個他眼中的“垃圾”麵前,露出一絲一毫的膽怯。
他不動,不是因為不怕。
而是因為,他動不了。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散發著惡臭的狗妖,離自己越來越近。
五步。
三步。
一步。
狗妖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張開了那張哈喇子橫流的嘴,一股腥風,撲麵而來。
“去死吧!”
狗妖嘶吼著,抬起了那隻鋒利的、沾滿了汙泥的爪子,朝著烏鴉的腦袋,狠狠地,抓了下來!
烏鴉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想躲,身體的反應速度太慢了,根本來不及!
他想反抗,力量卻像沉睡了一樣,毫無反應。
屈辱。
憤怒。
不甘。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瞬間,都湧上了他的心頭。
難道,他烏鴉,剛剛才擺脫了“失敗品”的命運,就要死在這麼一個,連名字都不配擁有的,垃圾手裡?
就在那鋒利的爪子,即將觸碰到他額頭的那一刹那。
忽然!
“妖孽!休得傷人!”
一聲清脆的、帶著一絲緊張和稚嫩的嬌喝,從旁邊的林子裡,傳了過來!
緊接著,一道黃色的符紙,帶著破空之聲,呼嘯而來,“啪”的一聲,不偏不倚,正好貼在了那狗妖的腦門上!
“嗷嗚——!”
狗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就像被燒紅的烙鐵燙了一下,抱著腦袋,連連後退。
那張黃色的符紙,冒起一陣青煙,將它腦門上的皮毛,燒得焦黑一片。
烏鴉愣住了。
他循聲望去。
隻見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紮著利落馬尾的少女,從林子裡,有些笨拙地,跑了出來。
那少女,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年紀,
皮膚是常年在外麵跑的那種健康的小麥色。
她的手裡,緊緊地握著一把,比她自己還高出一頭的,桃木劍。
她的眼神很亮,也很乾淨,但此刻,卻寫滿了緊張。
握著桃木劍的手,因為太過用力,指節都有些發白。
她擺出一個,自以為很專業的架勢,將桃木劍橫在胸前,擋在了烏鴉的身前,對著那隻狗妖,色厲內荏地喊道:
“我……我乃是正一派第七十二代傳人,蘇……蘇小冉!
你這妖孽,要是識相的,就快快束手就擒!
不然,彆怪我這‘降妖伏魔劍’,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