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從江裡出來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他身上倒是沒沾多少水,妖力一震就乾了,隻是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明晃晃地寫著四個大字——“我很不爽”。
他一腳踹開小洋樓的門,帶著一身的低氣壓和江水的寒氣走了進來。
“怎麼樣?”
楚逍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用小刀削著蘋果,一邊懶洋洋地問道。
他見陸離這副表情,心裡大概就有數了。
“彆提了。”
陸離一屁股坐進對麵的沙發裡,端起桌上涼了的茶水就灌了一大口,語氣裡滿是憋屈,
“碰到個牛皮糖,打又打不死,黏人得很。”
他三言兩語,把水下那個詭異的沉船、七根破釘子,還有那個能無限複活的“馬賽克”怪物,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遍。
楚逍聽完,手裡的蘋果都忘了削,幸災樂禍地笑出了聲:
“哎喲,我當是什麼呢,原來是咱們的陸大王,英雄無用武之地,被個‘陣靈’給勸退了啊?
這事兒要是傳回青丘,你這妖王的麵子,往哪兒擱啊?”
“你閉嘴!”
陸離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明月還在樓上休息的份上,他早就一拳揍過去了,
“有本事你去!看那玩意兒不把你那張破嘴給撕了!”
“我去就我去,君子動口不動手,我肯定先跟它講講道理……”
眼看兩人又要開始日常鬥嘴,樓梯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蘇明月走了下來。
她已經換上了一身乾淨的月白色旗袍,頭發也重新梳理整齊。
經過一夜的調息,她的臉色恢複了不少,雖然依舊清冷,但眉宇間那股虛弱感,已經淡去了許多。
“都聽到了。”
她走到客廳中央,目光掃過鬥嘴的兩人,最後落在陸離身上,“辛苦了。”
簡簡單單三個字,瞬間就撫平了陸離心裡所有的憋屈和鬱悶。
他那點小情緒,立刻煙消雲散,湊到蘇明月身邊:
“不辛苦!就是那玩意兒太賴皮了,不然我早就把它拆了,把棺材給你扛回來了!”
“嗯,我知道。”蘇明月點了點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走到茶幾旁,那裡還擺著昨晚喝茶剩下的茶具。
她伸出纖長的手指,將七個青瓷茶杯,
一一從茶盤裡拿了出來,在光潔的桌麵上,按照北鬥七星的方位,擺出了一個陣型。
“陸離,你說的七根釘子,是不是這樣排列的?”她問道。
陸離湊過去一看,眼睛一亮:“對!就是這樣!明月你怎麼知道?”
“這是道家的‘七星鎖魂陣’。”
蘇明月指著那七個茶杯,開始給這幾個“門外漢”上課,
“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星為引,能鎖住一方天地內的所有魂魄,讓其不得超生。”
她又拿起桌上的一個白瓷糖罐,放在了七個茶杯的中央。
“這,就是那艘沉船和棺材。”
“但光靠鎖魂,還不夠。”
蘇明月的指尖,輕輕點在其中一個茶杯上,
“空蟬還在裡麵,加入了佛門的‘往生度化’之力,隻不過,他是反著用的。”
“反著用?”
林晚好奇地問,她也從房間裡出來了,正端著一盤剛洗好的水果。
“嗯。”
蘇明月耐心地解釋道,
“正著用,是淨化怨氣,超度亡魂,往生極樂。
反著用,就是將所有魂魄的怨氣、執念、力量,全部提純、煉化,
然後,像喂補藥一樣,源源不斷地‘喂’給陣法中心的東西。”
她指了指那個糖罐:“所以,這根本不是一個鎮壓陣,而是一個……‘逆轉往生陣’。
一個巨大的、用來煉屍的丹爐。”
聽到“煉屍”兩個字,林晚的臉白了白。
楚逍則是倒吸一口涼氣:“好家夥,這老禿驢,心也太毒了!
他這是把整個江底,都變成了他的煉丹房啊!”
“那……那個打不死的怪物呢?”陸離指著那堆茶杯中間的空地說。
“它,就是這個‘丹爐’燒出來的第一味藥,也是負責看守丹爐的‘藥童’。”
蘇明月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怪物的本質,
“它不是獨立的妖物,而是整個陣法的‘陣靈’,是這七八年來,所有被吸收魂魄的集合體。
隻要外麵的七個茶杯……也就是鎮魂釘還在,它就能無限重生。”
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難怪陸離會吃癟,他麵對的,根本不是一個敵人,而是一整套能量循環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