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不長,舒心的日子沒過多久,就接到通知要去鋼廠學習。
確切點說是鋼廠率先成立了革委會,得到上頭領導的公開表揚,其他廠便積極行動起來,派遣員工去抄作業。
對於這種能給履曆上添一筆的好事,穀翠玲自然不會落下自己的一雙兒女,當然也不會忘記帶上書記的女兒劉梅。
關係戶有特權,這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沒有不識趣的跳出來找茬。
穀衛盈對這些不感興趣,她更願意窩在辦公室裡聽劉梅聊八卦。
可架不住劉梅願意,紡織廠的八卦已經滿足不了她的好奇心,她想出去開拓新天地。
一群人浩浩蕩蕩前往鋼廠,親身經曆他們開展的思想教育。
所謂的思想教育,其實就是鼓動員工們互相檢舉。組織者的言語間不乏誘導之意,好似隻要出賣彆人就能換取升職加薪。
這種情況下,就算無心告密之人,也會下意識懷疑,彆人會不會為了前途故意汙蔑自己。
自從革委會成立,鋼廠氣氛便浮躁不安。即便沒有害人之心,也有防人之意。這下再也沒人把心思放在工作生產上,隻顧著使絆子相互提防。
前一秒勾肩搭背,還一副哥倆好的人,下一秒就能互相舉報背後捅刀子。
各種造謠告密生拉硬拽,可讓穀衛盈他們這些來學習的人,徹底開拓了眼界。
說話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扣上反革命的帽子。
劉梅吃瓜吃得心滿意足,穀衛盈看得心驚膽顫。
這裡不光有各種八卦,後續還有各類反轉。一場場大戲接連不斷上演,將人性之惡展現得淋漓儘致,讓她們這些觀眾看得目不暇接。
自從知道紡織廠要組織人來參觀學習,衛明理就開始翹首以盼。
以前他和穀翠玲的夫妻關係隻有那些領導清楚,下麵的員工可不知深淺。
這次他勢必要宣揚一番,有個厲害媳婦當靠山,想必能夠震懾住某些人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如今衛明理坐上科長的位置,下麵幾個副職同樣想著把他拉下馬換自己上位。
可衛明理愣是不犯錯,天天鋼廠家裡兩點一線,見人三分笑,輕易不發言。跟個泥鰍似的滑不溜丟,讓人怎麼都抓不到尾巴。
衛明理向來喜歡用惡意揣測彆人,偏偏總能一猜一個準。好在他防備心重,這才沒有被沾上臟水。
就連喬瑾瑜這個大兒子他都心生防備,恨不得公開斷絕父子關係,就怕對方行差踏錯會牽連到自己。
畢竟兒子他又不缺,少一個也不算什麼問題。可前頭這一雙兒女,卻有可能給他招來禍端。
當初喬家也是赫赫有名的資本家,他們都與之存在撇不清的關係。好在喬老爺子人死債消,建國後沒把他們劃分成資本家出身。
可萬一有人看他們不順眼,很容易借由這個事情構陷自己。
衛明理還算精明,沒有抱著僥幸心理,早早向上級彙報過這層關係。自己又主動去學習班上了幾天思想教育課,這才成功逃脫一劫。
幸虧他是主動自曝,檢舉材料早就遞上了領導的案頭,若他動作不夠及時,怕是會趁機被人踩進泥裡。
好在喬家當初的產業大多落在管家手裡,後來又被變賣搶奪最終落敗,這在圈子裡也不算什麼秘密。
衛明理這個沒公開過身份的贅婿,沒人覺得他手裡還能剩下什麼好東西。
榨不出油水,上麵自然沒人閒得對他動手。
喬瑾瑜即便不像他爹那般老謀深算,腦瓜子也是相當夠用,親爹現成的例子就擺在那裡,他隻需要依葫蘆畫瓢照著學。
不僅如此,他還拿起筆杆子主動向報社投稿,寫了一篇批判資本主義的文章。用詞犀利,觀點極端,這才勉強撇清關係。
喬瑾瑜他們宣傳科,恰好也有一位副科長被拉去批鬥,下麵的科員便開始蠢蠢欲動。
大家都是進步青年,有想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一群年輕人,能想到的手段莫過於拉下其他競爭者,來確保自己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