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日落,四季循環,海島的景每一天都是那麼大氣磅礴……
隻是那座崖石已被衝刷得泛白,植被茂盛,鳥叫婉轉。
一轉眼,十年光陰似箭。
一形同枯槁的老人回憶起往昔,不由得感慨“我那好大兒,你父親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承諾對你這個恩人之子鞠躬儘瘁死而後已!如今她十八歲了,你交托給我的使命終於完成了!她,該離開了……”
當年,與世無爭的老人從恩人之子手中接過一個八歲的女孩,她的小臉被煙熏火燎得道道血疤,身上衣裙被燒得黑乎乎一片,微弱的生機,破布娃娃一般令人心疼……
他心生敬畏接過他的使命,猶如接過聖火般莊嚴,他的惻隱之心被最大限度激發,他的一生隨遇而安,不見得做了多少好事,但起碼此刻他不是個壞人吧……
老人問“誰下的毒手,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問了又有何用,放寬心,隻是縱火之人太惡!不止這女孩,她的媽媽和弟弟目前都生死未卜,所以,這個仇必須留著由她來報才過癮……”
“那她還有多久才能蘇醒?會不會吵著鬨著要回家要媽媽要玩具?我老了,可搞不定……”
“人有七魂六魄嘛,等她嚇飛的那兩魄歸位便會醒……我讓你將養她的這十年來,我會拿她一魂研究研究……”
“那這個小女娃不會醒來即智障吧?”
“沒你想的那麼糟糕,她是我帶回來的第一顆星星……意義非凡……”
老人現在想來,他不卑不亢承諾恩人之子的鞠躬儘瘁死而後已,果然不是什麼好差事……
他麵容剛毅卻盤著稀疏的鶴發,身著黑色道袍,仙風道骨,雌雄莫辯,站在一浪接一浪的海岸,恍如隔世……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身後多了個人影,他不容置疑,顫顫巍巍大吼“童悠尋,你該滾了……”
他沒有回頭,隻聽一個清麗脫俗的少女委屈巴巴嘟囔“不要,我要照顧您,給您送終……”
老人暗搓搓的眉心也能感覺到明顯一黑“辜負你了,鄙人離死……還早,你再不滾,我真要被你氣死!”
“我不忍心把您一個老人丟在荒無人煙的島上,我怕有個萬一……”少女想上前攙扶風燭殘年的老人,卻不料被腳下泥沙一絆,一個大趔趄後滿頭如瀑的黑發甩到老人麵龐上,吃了他滿嘴滿眼。
“這是乾什麼……”老人嘶鳴,淒愴。
果然,人不能太鐵齒,自己選的路,跪著也得爬完。
“我、我、我……對不起,我可能命數不祥,從來沒有好運眷顧,因為我說的話從來不會心想事成,我肯定不會為您養老送終,您一定不會死的……”少女低垂頭解釋。
她身世浮沉,至今是迷,離開這裡,她該棲身何處呢?
預料到她所想,老人語氣篤定“你走吧,我死了,他自然會回來!”
“他?他是哪位?我……感覺自己好沒用,邢姥姥,您真的很像我媽媽的媽媽……我不想離開你,我不想一長大還沒儘孝道就離開……”少女抬眸看她,吹彈可破的娃娃臉哭得淚眼婆娑,她站在陽光下光影綽綽,竟讓鐵石心腸的邢老心頭一酸。
雖然麵容混沌,但邢老依然神思清晰“我邢某人已經活夠本了,我們本就非親非故,你離開後,我是死是活與你毫無關係!”
“可是,我十五歲那年,我想偷跑出去玩,你真的差點死了……”少女哽咽,清澈的淚珠從迷茫的大眼睛中滾落。
聞言,邢老心頭一悸,他心心念念的好大兒居然給他下苗疆巫蠱之術,如若哪天他煩了、倦了這個交托於他的這個‘累贅’,對她不聞不問了,他就會莫名處於瀕死狀態……
倘若他轉了心念,管顧好大兒帶回來的累贅,他便能化險為夷,這個生死之間的度數他好大兒可是掌握得極精準……
好陰險好奸詐,居然懷疑他的初心!大概率,那臭小子算到了這女孩命格,是個燙手山芋……
一直到這女娃十八歲,他才可功成身退,擺脫蠱蟲。
現如今終於顛三倒四地把女娃娃拉扯大了,此間過程中,她翻來覆去地克他,從來沒有順心過……
卻怎的,也有那麼漫不經心的一絲……不舍嗎?轉瞬即逝……
話說回來,他已超越人類極限,活到了一百五十歲,有零有整的!儼然是可以拉去科學實驗的怪咖,所以他一直隱居於此,保命的特效藥也是拜那好大兒源源不斷供給……
可是,這人世蒼茫,晝夜交替,春夏秋冬,多少個星辰日月,照古人也照今人,照前世照後世,卻照不進他虛浮不定、倦怠倥傯的內心世界了……
忽然,一股清香的烤魚味夾雜著糊味鑽入他皺巴巴的鼻翼處,他比之十年前又老了幾個度,人啊,沒辦法,果然無法勝天,地心引力扯得他自顧不暇了快!
衰老,死亡,這個伴隨著暮年的命題纏繞得他心力交瘁……人的衣食住行,貪嗔癡念他幾乎都放下了,唯獨饑餓感是這幾樣中最折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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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動的少女聳肩拍手自讚“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姥姥姥姥,我學著您的樣子殺魚,處理苦膽,一定是成功了……一大早我還下海撈了生蠔、蛤蜊,海蝦……我們來個海鮮大餐……”
說完,她跑向一處小火堆,火勢正旺,隻要及時處理,那一點點焦味可以忽略不計,正看她預備低頭撿枯枝,邢老出聲“童悠尋,綁個馬尾……”
話音未落,毛毛躁躁的童悠尋的發梢末端被火星一燎,眼看就要蔓延上去,她手起刀落,毫不含糊地剪斷半截秀發,隻見那如絲如緞的秀發飄落到火堆,劈裡啪啦地燃燒起來……
此時的童悠尋像個憨憨“對不起,邢姥姥,剛剛這礙事的頭發甩到您了,我早就想剪掉它,我不是故意的,因為我經常經常想不起綁頭發,而且,我的手又笨,怎麼也編不好,簡單的馬尾也是綁的亂七八糟,還不如剪了它……你幫我把烤魚翻個身,邢姥姥……”
說著,童悠尋已經朝著海邊越跑越遠了。
有時候,善良並不見得是把保護傘,人善人欺天不欺吧……
邢老百無聊賴翻著魚,想著心事,年紀越大就越懷念過往了,有時候,他一發呆就是一下午,一百五十年的光景曆曆在目,如幻燈片一般在腦海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