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害怕恐懼到極限,但她還是選來見你了,爸爸!”關千靈正襟危坐,簡單扼要地闡述了方才的過程。
她唇角扯出一抹戲謔,讓她選隻是客氣,她,區區一個人類,哪裡有得選——
古樸的參天大樹,十人環抱不得,落葉稀疏,樹頭仍舊繁茂,一個黑衣少年樹下盤坐,宛若高峰上的花,空靈飄忽,不在一個次元壁。
半晌,他的喉頭輕輕溢出一個音節“嗯?!”
明明一個字,卻像是反問句,驚得關千靈如臨大敵。
她指著逐漸醒轉過來的甘蜜朵問“阿姨,你剛剛明明選的是見我爸爸,對不對?”
自地上悠悠爬起來的甘蜜朵,不敢逾矩,誠實回答“我選的是不見!”
“哼!早知道真帶你去看魑魅魍魎,妖魔鬼怪啦,就要嚇得你屁滾尿流,橫死當場,不是說你愛兒子嗎?不過也是貪生怕死之輩……”關千靈小嘴不饒人,劈裡啪啦一頓輸出。
直到她莫名接收到一道幾不可聞的令人窒息的訊號,對,那是一道餘光,令人心悸的餘光……
等她再想偷偷發出一個音節時,卻錯愕發現自己已被噤聲了。
隻得腹誹“關諾隱啊關諾隱,咱倆都是男的,年紀相仿,我卻弱你萬裡長城那麼長一大截……哎呦,不好玩,你不知道這女人要是選擇逃了,最不濟她兒子魂魄無依,她的日子回到既定的軌跡,那多沒意思!違抗她的本意,把她帶來見爸爸您,多有意思,就像天上的司命星君寫人間的話本子,隨便拿捏渺小的人類命運,掌握生殺予奪,多爽歪歪……”
還未嘰嘰歪歪腹誹完,關千靈頭一歪,昏睡了過去,小姑娘睡得呼嚕震天,如同死豬。
幸好她隻是昏睡,再多一絲越俎代庖心生靡靡之音,恐怕更沒有好果子吃。
既來之則安之,甘蜜朵匍匐在地,試探問“您……真的不是凡人,您能救我兒子嗎?”
“誰是你兒子?你兒子又是誰?”樹下黑衣少年拽文。
“如果靈魂和肉體必須分開來,隻能選擇一樣,那我選靈魂!大神,您是關諾隱嗎?之前您指引我去星瞳畫廊任職,我都做到了……也正像您說的,我終於見到我……兒子了,雖然他換了個皮囊回來!”
“萬法是心的幻象,你眼睛所看到的便是你心的投影。”
“您的意思是說,我內心認為是他就是嗎?”
“這個世界原本就是設定好的程序,來的人去不了,去的人來不了。既然來了,好好珍惜……”
“大神,我也想啊!可是,他神魂不穩,我怕他會隨時消散!”
“從明天起,你去爬雲白山,三跪九叩,念他生平,虔誠祈禱,一直到正月十五,七七四十九天之後,你兒子的神魂便可安穩……”
甘蜜朵反複咀嚼他的話意,七七四十九天而已,彈指一揮間,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個念頭剛過,她抬頭似乎對上了樹下打坐少年的臉,頓時驚詫不已,臉色慘白“你真是關諾隱?你的臉怎麼變了……”
“我的名字,我真實的臉,是爾等能看的……”
還沒等錯愕的情緒上頭,甘蜜朵所處之地猶如地震,經曆了猛烈地律動後,須叟間,這高峰之上卻哪還有她的影子!
取而代之的是,從這有著千萬年年輪的鬆柏後走出一老者,他後腦勺攏著稀疏的發辮,寬大的道袍,滿臉溝壑填滿了歲月的印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