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鐵叩在青石板上的脆響刺破夜色，李小凡勒住韁繩時，青陽城的城門正滲出詭異的黑霧。
"停下！"楊將軍的戰斧重重磕在地上，濺起火星，"城門內側全是影契文！"他翻身下馬，鎧甲擦過李小凡的手背，"我先探路。"
李小凡按住他的肩膀。
月光下，這位原住民勇士的喉結動了動——他想起方才在崖頂，李小凡望著黑柱時泛紅的眼尾，像極了部落古歌裡能燒穿暗影的火種。
"跟緊我。"李小凡摸向腰間的世界樹枝，果實表麵的紋路微微發燙。
他率先邁入城門，靴底碾碎的不是塵土，是一層薄如蟬翼的黑膜，發出類似帛裂的輕響。
青陽城的街道空得瘮人。
商鋪的燈籠全滅了，屋簷下的銅鈴無風自鳴，每一聲都裹著黏膩的黑氣。
街角突然傳來低吟，像是無數人同時吐氣："歸影......歸影......"
林浩握緊腰間的佩刀，刀鞘在掌心沁出冷汗。
他是跟著李小凡從家族老宅殺出來的死士，見過血山火海，此刻卻覺得後頸發涼——那些蹲在牆根的百姓，眼珠全被染成漆黑，眼白泛著青灰，嘴角掛著涎水，正機械地重複那兩個字。
"阿大？"林浩突然踉蹌兩步。
巷口縮著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是他前日在城門口見過的賣麵攤老板，"你醒醒！"他伸手去拍對方肩膀，指尖剛觸到布衣，那漢子突然抬頭，黑洞洞的眼睛裡爬出蛛網般的黑紋，張開嘴就咬向他的手腕。
"小心！"李小凡甩出一道命火，裹著林浩的胳膊向後拽。
但那漢子的指甲已在林浩手背劃開三道血口，黑血順著傷口往外冒，眨眼間就蔓延到小臂，皮膚下像有蟲子在爬。
"退！"李小凡喝令，左手按在林浩傷口上方，星辰珠的清光從掌心湧出。
林浩疼得悶哼，卻見黑血被光逼回傷口，凝成細小的黑珠落在地上，"這是影蝕，會順著血脈啃食命火。"他轉頭看向楊將軍，"把傷兵集中到西市藥廬，我稍後處理。"
楊將軍應了一聲，拽著林浩往巷口走。
林浩回頭時，正看見那個賣麵老板搖搖晃晃站起來，喉嚨裡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和前日崖下那聲清亮的啼哭，竟有幾分相似。
"大人。"
清冷的女聲從頭頂傳來。
李小凡抬頭，就見鳳舞倚在茶樓二樓欄杆上，月白麵紗被黑霧掀動，露出半張蒼白的臉。
她指尖轉著枚青銅令牌，"近百年的"夢疫"卷宗，我讓人從十八處暗樁調來了。"
李小凡躍上二樓，接過她拋來的羊皮卷。
最上麵的一頁畫著個模糊的黑殿，殿中王座上的身影沒有五官，旁邊用朱砂批注："患者皆言"無麵之主"撫其額，許以"歸影後得永生"。"
"他們在等什麼。"鳳舞的聲音突然低下去，"等一個能引動天命源質的人。"她的手指劃過李小凡掌心的世界樹紋路，"您降臨後，各地夢疫的頻率翻了十倍，暗影宗的滲透......"
"報——！"
樓下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門吏捧著個紅漆木匣衝進來，"山林裡的李老先生求見，說有東西要獻給家主！"
木匣打開時，泛黃的絹帛上浮現出暗紅的血字：《影禍錄·劫篇》。
李威的白須沾著露水，枯瘦的手指點在"影噬九劫"四個字上："以天命者為引，煉萬靈之魂為柴，方能鑄就暗主真身。
三城的黑柱，是前三劫。"
李小凡的瞳孔收縮。
他想起王座上那個模糊的身影，想起隕石墜落時瞥見的混沌黑影——原來從他穿越的那一刻，就被當成了最後一把火。
"如何破？"
"找影門樞機。"李威從袖中摸出半塊玉玨，"這是我在山神廟廢墟裡挖到的，影化者的命火波動，和它同源。"他將玉玨放在李小凡掌心，"那是控製影化者的核心命器，毀了它，他們的術法就斷了根。"
"蘇婉。"李小凡突然揚聲。
穿月白裙的少女從樓下轉出來，發間的銀簪閃著微光——她方才一直在調配願火祭壇的材料，指尖還沾著星塵粉。"我在。"她走向李小凡，掌心托著枚水晶球，"願火祭壇已架在城中心，星辰願鎖的第一鏈隨時能點燃。"
"好。"李小凡握緊世界樹枝，走向窗外。
月光下，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與空中的黑柱重疊了一瞬。
他將樹枝插入青陽城地脈，生命之力如綠色的潮水漫開，那些眼瞳漆黑的百姓突然捂住額頭，發出痛苦的嗚咽。
"蘇婉，啟動願火。"
水晶球在少女手中炸裂成星芒，七十二盞青銅燈在城中心同時亮起。
願火順著燈芯騰起，是比月光更亮的金紅，在空中交織成網，將黑柱擋在城外。
李威望著這一幕，白須微微發顫。
他想起《影禍錄》裡的最後一句："混沌火種降世時，影蝕九劫終有止。"此刻的李小凡，正站在願火中央，發梢沾著星芒，像極了古卷裡描繪的"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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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
黑霧突然劇烈翻湧，青陽城的屋簷下傳來細碎的響動。
李小凡握著世界樹枝的手緊了緊——那些原本蹲在牆根的影化者，不知何時全站了起來，眼窩裡的黑紋更濃，喉間的低吟變成了有節奏的嘶吼。
"大人！"楊將軍從藥廬方向跑來，"林浩的傷口又開始發黑了，而且......"他回頭看向城門方向，瞳孔驟縮，"影化者的數量，變多了。"
李小凡望著逐漸逼近的黑影，命火在眼中燒得更烈。
他能感覺到，在黑霧最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那是暗影宗的最後殺招，也是他必須斬斷的劫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