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那桶腥臭汙濁的井水,嘩啦倒入埋地的蒸鍋陶甕,水麵距甕口三寸。隨後,他抓起那口最大的破鐵鍋,倒扣,穩穩蓋在蒸鍋甕口!鐵鍋略小,邊緣留隙。
“布條!濕泥!”林越低喝。
趙瘸子遞上溫熱濕麻布條。林越接過,雙手翻飛如織,將布條搓擰成索,沿著鐵鍋與甕口縫隙,一圈圈緊密纏繞、塞實!動作迅捷精準。緊接著,他抄起濕泥,如最老練的泥匠,將布條塞住的縫隙徹底糊死、抹平!力求密封!
他拿起打通的長竹管。竹管一端,穩穩插入倒扣鐵鍋頂部被臨時鑿開(用破銅片硬砸)的小孔中,接口同樣用濕泥布條死死封牢!竹管另一端,高高架起,越過石壘矮架,最終探入旁邊空置的“冷凝水甕”口內。
最後,他在冷凝甕旁,用石塊架起那個癟銅壺,壺口斜斜向下,正對冷凝甕口。這便是他急智之下的“冷凝器”——不斷向銅壺澆灌冰冷的溪水(雖汙,僅作冷卻),利用銅的良導,加速管內蒸汽凝結!
一套結構原始、原理清晰的蒸餾裝置,在死寂與驚疑中,宣告完成!
“柱子!點火!蒸鍋之下,大火!不停!”
“石頭!帶人!取…取那臟溪水!灌滿銅壺!再取冷水,不停澆淋壺身!”
令下。柱子抱來乾柴,在蒸鍋下點燃熊熊烈火。王石頭帶人忍著惡心,從汙濁溪中打來“毒水”,灌滿銅壺,隨即不斷用木勺舀起冰冷溪水,潑淋在銅壺外壁。
烈焰舔舐甕底。時間在焦灼中流淌。
蒸鍋甕內汙濁臭水開始翻滾、冒泡,咕嘟作響。腥臭的水蒸氣在密封空間彌漫、升騰。倒扣的鐵鍋鍋底迅速滾燙,凝結水珠又被新汽覆蓋。
蒸汽湧入竹管,在長管中穿行。竹管暴露於微涼空氣中。當蒸汽流經被冰冷溪水持續衝刷的銅壺下方時,劇變陡生!
嗤…竹管緊貼銅壺的那一段外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密密麻麻、晶瑩剔透的細小水珠!水珠飛速彙聚成流,沿著光滑的竹管內壁,涓涓流淌而下,最終通過出口——
滴答…滴答…
清澈透明、純淨如水晶的水滴,一滴,兩滴…斷斷續續,卻無比堅定地,滴入下方那深褐色的冷凝水陶甕之中!
“水!乾淨的水!”一直死死盯著冷凝甕的柱子,第一個發出破音的尖叫!狂喜如岩漿噴發!
所有目光瞬間凝固!
深褐陶甕底部,幾滴晶瑩的水珠靜靜躺著,映著晨光,純淨得不染纖塵!與旁邊那桶翻滾蛆蟲的“原料水”,構成天堂與地獄的絕境!
死寂!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呼吸停滯,眼睛瞪裂,所有心神被那幾滴神跡般的水珠攫取!看著它們一滴,一滴,緩慢卻持續地滴落、彙聚…
“神…神跡啊…”老陳頭噗通跪倒,老淚縱橫,朝著林越方向就要叩首。他半生窯工,何曾想過冥河之水能化甘泉?
“活了…真能活了…”幸存者與流民喃喃自語,望向林越的眼神,已非敬畏,而是近乎狂熱的原始崇拜!此非技藝,乃奪天地造化之功!
【叮!】
【聲望值:9→12(力挽狂瀾,以神鬼莫測之技破水源死局,挽狂瀾於既倒,救萬民於瘟疫之淵,人心徹底歸附!)】
【民心所向!聲望商店正式開啟!首次兌換——免費!】 金色光暈流轉
成了!12點聲望!免費兌換!
林越壓下心海狂瀾,未看商城。他大步走到冷凝甕旁,取一嶄新陶碗,置於竹管出口下。
滴答…滴答…
細流漸成。小半碗純淨冰涼的淨水,在粗陶碗中輕輕蕩漾。
林越端碗,在無數道屏息凝神的注視下,走向狗剩。
“扶好。”聲音沉靜如淵。
張嬸顫抖著扶起昏迷的孩子。林越捏開狗剩乾裂的嘴,碗沿湊近。清澈的淨水,帶著一絲冰涼的生命氣息,緩緩流入。
喂完水,林越毫不猶豫,心念電轉:“兌換!【初級消炎散】!”
【兌換成功!扣除聲望值10點!物品已發放至宿主意識空間!】
他手探入懷,再伸出時,掌心已多一油紙小包。小心展開,內裡一撮灰白細膩藥粉,散發淡淡微苦草香。
“溫水化開,半服半洗。”林越將藥粉遞向張嬸,不容置疑,“快!”
張嬸如接神諭,雙手劇顫,用蒸餾出的溫水小心化開藥粉。一半喂入狗剩口中,一半用淨布蘸取,無比輕柔地擦拭清洗那黑亮腫脹的癰疽。
時間凝固。所有人忘記呼吸,忘記惡臭,忘記恐懼,目光如釘,死死鎖在狗剩身上,鎖在那塊死亡的瘡口。
一息…兩息…
“呃…”一聲微弱卻清晰的**,從狗剩喉中溢出!
緊接著,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注視下,孩子肚皮上那塊黑亮如熟透毒果的癰疽,邊緣那瘋狂蔓延的暗紅蛛網紋,竟…肉眼可見地,緩緩停止了擴散!那觸目驚心的黑亮腫脹,也似乎…消褪了極其細微的一絲!雖猙獰依舊,但那股毀滅性的爆裂氣息,被硬生生扼住了咽喉!
“蒼天有眼…”張嬸捂住嘴,狂喜的淚水決堤奔湧。
“活了!真活了!”
“仙藥!林少爺是神仙啊!”
“跟著林少爺!閻王也收不走咱的命!”
壓抑到極致的情緒如火山爆發!震天的歡呼、激動的哭嚎、劫後餘生的狂嘯,瞬間席卷營地!比開窯更甚百倍,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虔誠與信仰!
林越立於狂潮中心,臉上無波。他抬首,目光掠過依舊汙濁流淌的死亡溪流,掃過那套簡陋卻持續滴落生命之水的裝置。
水源,僅是暫緩。此物效率低下,五十多張嘴,杯水車薪。
他視線掃過人群外圍,幾個新來流民眼神閃爍,貪婪如狼,窺視著蒸餾裝置,又或偷瞄向糧堆。
人心初聚,危機暫弭。
然暗流,於無聲處,洶湧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