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前的血腥味,數日未散。
返回京城的官道上,一支三百餘人的隊伍悄然行進,與尋常兵馬不同,這支隊伍死氣沉沉,每個人的眼神都帶著化不開的陰鬱和血氣。
所有人都默默地跟在蕭逸身後,而蕭逸隻是沉默地騎在馬上,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那柄劍。
楚寧靠在馬車裡,掀開簾子一角,看著這支沉默的“魔頭大軍”,對夜君離笑道:“主上,看來我們的蕭堂主,還需要點時間來適應他的新身份。”
“不過沒關係,死過一次的人,用起來才最順手。”
夜君離沒有看她,隻是淡淡道:“京城的水,比這裡的血更渾,他會適應的。”
一入京城,壓抑的氛圍便撲麵而來。
夜君離和楚寧剛在據點落腳,暗衛便呈上密報。
“主上,”暗衛單膝跪地,沉聲道,“京中局勢比預想的更亂。禦史台前幾日收到舉報,呈上了李建貪墨銀錢的全部罪證,皇上龍顏大怒,今早朝會已下令徹查所有涉案官員,李家黨羽,無一幸免。”
“太子與三皇子為監國一事,已在朝堂上鬥得你死我活。皇後的人,也正趁機往各部安插親信……”
暗衛頓了頓,抬頭道:“還有,太子昨日來府上找了楚姑娘送了請柬,後日太子府上舉辦賞菊宴,特邀請楚姑娘和主上參加……”
太子?
楚寧心裡咯噔一下。太子的人,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她一個被皇室拋棄的和親公主,在眾皇子麵前一直沒有存在感,若不是碰上了夜君離,隻怕她這一條小命,也早就在和親路上丟了。
夜君離拿過請柬,目光掃過,神色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太子為人謹慎多疑,城府極深。”夜君離淡淡道,“李建是他的人,大堤這種情況,他不可能不知道。如今李建被抓,生意黃了,連帶他安插在工部的一條線都被連根拔起。他不起疑心,才叫奇怪。”
楚寧瞬間明白了。
夜君離匿名舉報,本意是剪除李建的勢力,卻不想這背後牽扯到了太子。而最近京城幾件大事,一是戶部錢立群貪墨軍餉,二是工部李建,都隱隱約約有夜君離的影子。太子這是在敲山震虎,也是在試探。
夜君離看著楚寧煩躁的樣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想試探我,而你,和親公主,無權無勢,是最好的那個突破口。”
他將那份請柬隨手放在石桌上,指尖在“賞菊宴”三個字上輕輕一點,眼神卻冷了下來,透著一股鋒銳的寒意。
“一場宴會而已。”
他迎上楚寧的目光,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彆擔心。在鴻門宴上,比起救人,殺人的機會,總是要多一些的。”
三日後,太子府。
滿園金菊盛放,賓客往來,衣香鬢影,一派和氣。
可這和氣之下,是暗流湧動。
楚寧一襲水袖羅裙,臉上帶著笑,隻靜靜躲在角落裡。到底是和親公主身份,她不想在外麵多出一點風頭,最好是所有人都看不見她。
一名侍女托著玉盤上前,盤中一杯琥珀色的美酒,在日光下泛著詭異的光,“公主,太子賜酒,請公主賞臉。”
楚寧心頭一緊。
她正要開口推辭,身側的夜君離卻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
“殿下,公主體弱,不勝酒力。”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全場,“這杯酒,屬下願替公主領了。”
話音未落,他已端起酒杯。但在轉身的瞬間,手指極快地在自己腰間的酒壺上一抹一彈,再無人察覺地將酒杯與自己袖中的另一杯調換。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他仰頭,將杯中酒飲儘,麵不改色。
“夜統領好酒量!”太子眼底閃過一絲陰霾,卻依舊笑著。
楚寧悄悄鬆了口氣,與夜君離對視一眼,兩人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默契。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太子笑道:“諸位,後園有一株‘金絲墨菊’,乃是異種,隨本王一同去品鑒一番如何?”
眾人紛紛應和,移步後園。
所謂的後園,不過是一處更為偏僻的暖閣,周圍的侍衛也少了許多。
楚寧的心又提了起來。
她一邊走,一邊用餘光掃視著周圍。
角落裡,一個捧著食盒的侍衛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