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一陣淩亂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天牢深處的死寂。
腳步聲裡,夾雜著壓抑不住的嗚咽和粗重的喘息。
十幾個衣衫襤褸、雙眼通紅的男男女女,被影衛用一種沉默而強硬的姿態,“請”到了牢房之外。
他們,正是那些被王道殘害致死的孩童的家人。
每個人手裡都死死攥著一封信,單薄的紙張被手心的汗浸透,上麵用最直白的字句,陳述了王道是如何抽取他們孩子的生魂,去修煉那歹毒無比的邪功。
“就是他!”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猛地用手指著牢裡的王道,嘶啞的吼聲像是磨砂紙刮過喉嚨,
“就是這個畜生!我的平兒……我的平兒就是被他害死的!”
“還我女兒!你這個披著人皮的魔鬼!”一個形容枯槁的婦人淒厲地哭喊著,瘋了一樣就想衝上去,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死死攔住,隻能用頭去撞那空氣牆。
王道驚恐地看著這些他平日裡視作螻蟻的賤民,看著他們眼中那足以將他焚燒殆儘的仇恨,一股涼氣從尾椎骨直衝頭頂。
他第一次,感到了發自肺腑的恐懼。
“不……不是我……你們認錯人了……”他語無倫次地向後縮,試圖把自己塞進牆角的陰影裡。
“開門。”
夜君離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淡漠得沒有一絲溫度。
早已被買通的天牢獄卒,哆嗦著從腰間解下鑰匙,顫抖的雙手幾次都沒能將鑰匙插進鎖孔。在一聲清脆的“哢噠”聲後,那把沉重的大鎖,開了。
牢門洞開的瞬間,王道徹底崩潰了。
“求求你們,彆過來!放過我……我有錢!我有很多很多的錢!我都可以給你們!”他蜷縮在角落,涕泗橫流,再沒有半分尚書大人的威儀。
但是,沒有人理會他的哀嚎。
那些被仇恨燒光了最後一絲理智的家人,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餓狼,一擁而入。
“打死他!”
“給我兒償命!”
“咬死這個畜生!”
拳頭、石塊、指甲、甚至牙齒……
最原始、最野蠻的暴力,在這間狹小的牢房裡,上演到了極致。
王道淒厲的慘叫聲,很快就被拳腳入肉的悶響和粗重的喘息所淹沒,漸漸變成了微弱的**,最後,徹底消失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
天牢的房頂上,夜風陰冷。
楚寧臉色發白,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死死地抓住琉璃瓦,才沒讓自己當場吐出來。
雖然她知道這是計劃的一部分,是讓惡人得到應有的報應,但親眼目睹一個人被活生生地撕碎,那股視覺衝擊力還是讓她渾身發冷。
“主上……這……”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這就是你說的‘絕殺’。”夜君離的語氣平淡如水,就好像下麵發生的不是一場血腥的複仇,而隻是踩死了一隻螞蟻。
他靜靜地看著下方那灘已經分不清人形的血肉,眼神冰冷得像萬年不化的玄冰。
複仇名單上,又劃去了一個名字。
就在楚寧以為一切都塵埃落定,準備調整一下自己快要罷工的心理時,一名影衛的身形如鬼魅般出現在夜君離身邊,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主上,在抄沒王道府邸時,在他書房密室中有重大發現!”
影衛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了一卷古舊的圖紙。
夜君離接過,展開圖紙。
隻看了一眼,他的眼神驟然一縮。
楚寧也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湊過去看。
那是一張不知用什麼獸皮製成的圖紙,上麵用暗紅色的墨跡,畫著一個極其繁複詭異的陣法。陣法的中央,是一麵迎風招展的黑色大幡。
圖紙的邊角,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注釋。
“……以萬民之血為引,以千童之魂為祭,煉製‘萬魂幡’。幡成之日,可引九幽邪氣,屆時方圓百裡,生機斷絕,儘為鬼蜮……”
楚寧的腦袋“嗡”的一下,幾乎炸開。
萬魂幡?!
她當然記得這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