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月涼如水。
楚寧和夜君離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桌上一壺酒,兩個杯,誰也沒動。
白日裡提起“林風”這個名字後,夜君離就變得很不對勁。
他不是憤怒,也不是仇恨,而是一種……茫然的痛苦。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腦子裡衝撞,讓他頭痛欲裂。
楚寧戳了戳他的胳膊,試探著問:“主上,你該不會是……認識那個林風吧?”
她本是句玩笑話,誰知夜君離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抬手按住額角,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猙獰的痛楚,眼底的紅光和黑氣瘋狂交織。
“主上?”楚寧嚇了一跳,這家夥不會要走火入魔了吧?
“沒什麼。”夜君離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強行壓下體內的暴動,“修煉了法器之後,有些東西……就記不清了。”
法器是用上千孩童的怨氣和邪能修煉的,不僅給了他力量,也在無時無刻地侵蝕著他。
尤其是那些,與“惡”相悖的記憶。
楚寧心裡咯噔一下。
好家夥,反派標配,失憶梗?
“林風……”夜君離低聲咀嚼著這個名字,像是在品嘗一枚塵封已久的苦果。
忽然,他的瞳孔驟然一縮。破碎的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水,衝破了邪能的禁錮,呼嘯著湧入他的腦海。
陽光,訓練場,少年清脆的笑聲,還有……偷偷塞進他手心,帶著餘溫的桂花糕。
“我想起來了。”
他終於開口,聲音比月色還要清冷。
楚寧大氣都不敢出,趕緊坐直了身子,豎起耳朵。
驚天大瓜,現場直播!
“我認識他的時候,我十三歲,他十二歲。”
“那時候,我還不叫夜君離,隻是影衛營裡一個沒有名字,隻有代號的預備影衛。每天要做的,就是不停地訓練,不停地殺人,或者,被殺。”
他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彆人的故事。但楚寧卻從中,聽出一股浸入骨髓的血腥和冰冷。
“而他,是鎮遠將軍府,最受寵的小少爺。每天想的都是去哪裡打鳥,去哪裡摸魚。”
“我們,本該是兩個世界的人。”
夜君離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儘。
“直到有一天,我奉命,去給他當陪練。”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久遠的追憶。
“他很煩人。像隻蒼蠅整天圍著我轉。問我叫什麼,問我家在哪裡,問我為什麼總是不笑。”
“他會把他母親做的糕點,偷偷塞給我。會在我受罰的時候,跑去跟他爹求情。會在我受傷的時候,笨手笨腳地,給我上藥。”
“他還會拉著我,指著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說那是他的將星,以後也要分一半光芒給我,照亮我回家的路……可影衛,哪裡有家。”
“他就像個……傻子。”
夜君離說到這裡,嘴角牽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快得像個錯覺。
楚寧在心裡狂喊:臥槽!魔尊大人這是在懷念他的白月光竹馬?這劇情不對啊!
“後來,我被賜名,君離。他說,君子端方,不離不棄。這個名字,好。”
“再後來,我成了他唯一的,真正的朋友。”
楚寧的心,微微一顫。
她仿佛能看到,在很多年前,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訓練場上,一個意氣風發的將軍府小少爺,正纏著一個沉默寡言的黑衣影衛,笑得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