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彆說，這小子進入選拔營後，他原部隊的師長特地給我們傳過來一份報告，”
“他娘在剛懷他的時候，被小鬼子抓走了。”
“將近臨盆之際，又帶著他回到了莊子。”
簡沐涵頓時沉默，那三個帶有侮辱與痛苦的字眼出現在她的腦子裡。
不用周祿繼續說下去，她都能猜到往後的發展。
一個剛剛懷孕的婦人被鬼子擄去，又大著肚子回到村莊，沒有人會相信她在那樣的情況下能夠保住肚子裡的孩子，那麼帶回來的這個，一定就是野種，是流著他們仇人血脈的野種。
在那樣的情況下，一個孩子，會遭遇什麼，可想而知。
是仇視的目光，是暴力的毆打，是厭惡的唾罵，是來自全村孩童的孤立。
“秦傑和他娘，被趕進後山的破屋，他爹不認他，他是和他娘姓，娘兒倆沒地，就靠那座山過日子，”
“葛師長第一次見他，是去那邊主持分土地工作，小孩兒在山上抓了條蛇，生啃，看見人就跑，跑不過就蹲在地上，護著頭捂著肚子，熟練到讓人心疼。”
“他不但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他娘，他娘自從逃回來，精神就不大正常了，清醒的時候抱他疼他，不清醒的時候就哭嚎，拚命打他，”
“葛師長去的時候，他娘是清醒的，他給娘倆做主，分了房，分了地，可他離開後，房子就被秦傑那個爹搶走了，地也被村裡人平分。”
村裡沒有離婚的說法，哪怕那男人已經後娶，秦傑娘的東西依舊被視為他的私有物。
“娘倆從後山搬進村子，過得還沒有在山裡好，哪怕秦傑長大後和他爹越來越像，也沒有人承認他的身份。”
後山鮮有人跡，秦傑挨打的次數不多，但村裡就不同了，大人罵他娘是表，子，賤貨，小孩罵他是小鬼子、野種，在秦傑的成長過程中，記憶最深應該就是木槍木劍、是打在頭上的彈弓、是踢在身上的各色鞋子，以及那句“打倒小鬼子”。
簡沐涵的表情十分難看，渾身的低氣壓讓周祿不由噤聲，直到看見下麵的何小軍飛快奔向泥潭，用雙手替秦傑接住即將掉落的圓木。
“滾！”
秦傑瞳孔一縮，毫不領情，脫口而出的話凶狠又倔強。
“不滾。”
何小軍咧嘴傻傻一笑，“教官同意我下來了。”
他雖然是個哭包，但極具反差的長了一副大塊頭，力氣也不小，手下用力，兩人竟真將圓木抬起。
“快躺下啊。”
何小軍示意秦傑躺下去。
“膽小鬼，我不需要你幫忙！”
那些人哪裡是讓他來幫忙，明明說的是，如果他也完不成，倆人一起滾蛋。
“對對對，你不用我幫，是我死皮賴臉下來的。”
何小軍依舊樂嗬嗬的，平時特彆愛哭的一個人，這會兒竟然沒有掉金豆豆。
“秦傑，我特彆佩服你，沒進選拔營之前我就聽過你的名字，西南軍區有名的刺兒頭，我們連長說了，可不是任何一個人都有這個資格被叫做刺頭的！”
秦傑瞥他一眼，低聲嘀咕：“傻子。”
明明第一天剛來選拔營時，被褥被人扔在地上都不敢還手，隻敢抱著被子站在那兒掉眼淚，要不是見他那慫樣子跟自己小時候一樣，他才懶得管他。
現在竟然敢冒著淘汰的風險跳下泥潭幫他。
但是……
他又想起小時候被人戲耍的經曆，在他真的以為自己有了朋友時，那人惡狠狠將他推倒在地，肆意嘲笑“小鬼子好笨”，
他才稍微柔和下來的臉色瞬間又恢複成冷硬如鐵的模樣。
緊接著，岸上接連三四個身影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