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緩緩駛出彆墅，後視鏡裡，曹璐和蟑螂們的身影越來越小。
阿武在副駕駛興奮地哼著歌，阿玄認真開著車，而我，已經開始想念這個熱鬨的家了。
去機場的路上，阿武的嘴就沒停過。
"小二，快跟我說說，孤兒院長啥樣啊？"
阿武扒著座椅靠背，眼睛亮晶晶的。
我望著窗外："就是棟老房子，牆皮都掉得差不多了。"
"那劉奶奶凶不凶？"
阿武繼續追問。
"劉奶奶啊..."
我嘴角不自覺揚起，
"看著凶，其實心軟得很。"
阿玄從駕駛座插話："她打過你嗎？"
"打過！"
我笑起來，
"有次我偷吃蘋果，被她用掃帚追著滿院子跑。"
阿武哈哈大笑："該！"
"不過晚上她偷偷塞給我一個更大的蘋果。"
我輕聲說。
車裡安靜下來。
"小二..."
阿武猶豫了一下，
"你爸媽..."
我盯著窗外的風景："車禍。我很小的時候。"
阿玄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然後呢？"
阿武小聲問。
"叔叔嬸嬸養了我兩年。"
我聳聳肩，
"後來他們自己生了孩子，就把我送孤兒院了。"
阿武猛地拍了下座椅："操！什麼玩意兒！"
"其實..."
我撓撓頭，
"在孤兒院也挺好的。至少劉奶奶是真心對我們好。"
阿玄有些小心地問我："那次發燒...怎麼回事？"
"哦，七歲那年。"
我回憶道，
"半夜燒到40度，劉奶奶背著我一路跑了五公裡才到醫院。"
"五公裡？"
阿武瞪大眼睛。
"嗯。"
我點點頭，
"到了醫院她直接累癱了。"
阿武轉過頭去，半天沒說話。
"到了。"
阿玄停下車，
"航站樓。"
機場裡，阿武又開始嘰嘰喳喳："小二，這飛機餐好吃嗎？"
"飛湖南的飛機我沒坐過，飛北京的還挺好吃。"
我翻白眼。
"那我要多要幾份！"
"你丟不丟人..."
登機後，阿武果然開始折騰。
"小姐！再來份雞肉飯！"
"小姐！有零食嗎？"
"小姐！飲料能續杯嗎？"
空姐保持著職業微笑："先生，我們已經給您三份餐食了..."
我捂著臉："我不認識他..."
阿武委屈地戳著餐盒："我餓嘛..."
阿玄默默遞過口香糖："嚼這個。"
"不要！"
阿武撇嘴，
"我要吃肉！"
前排乘客轉過頭："能不能小點聲？"
"對不起對不起..."
我趕緊道歉。
阿武壓低聲音："小二，劉奶奶喜歡什麼禮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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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買..."
"必須買！"
阿武固執地說，
"我要給咱奶奶帶禮物！"
我鼻子一酸："她...喜歡喝茶。"
"妥了！"
阿武掏出小本本記下來，
"還有呢？"
"真不用..."
阿玄沒讓我說完："下飛機先去買禮物。"
我看著他們兩個，一下說不出話來。
"喂，"
阿武捅捅我，
"再說說孤兒院的事唄？"
"有什麼好說的..."
"說說嘛！"
阿武纏著我，
"你們平時玩什麼？"
"就...普通遊戲啊。"
我無奈道，
"踢毽子、跳房子什麼的。"
"打架嗎？"
阿玄突然問。
"打啊！"
我笑起來，
"有個叫大壯的特彆愛欺負人，後來被我揍服了。"
阿武來勁了："怎麼揍的？快講講！"
"就..."
我比劃著，
"一個過肩摔..."
"先生！"
空姐走過來，
"請您係好安全帶。"
阿武意猶未儘："等下繼續說啊！"
飛機開始降落，阿武又餓了："小二，下飛機先吃飯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
我無語。
阿玄建議說："我想吃湖南菜。"
"好啊！"
阿武來勁了，
"我要吃臭豆腐！"
"閉嘴吧你..."
到了長沙，吃完飯，我們又轉乘汽車。
窗外的景色漸漸從城市變成了鄉野，阿武癱在座位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
"還要多久啊？"
他打了個哈欠，手機遊戲的聲音在車廂裡格外明顯。
我望著窗外掠過的稻田和農舍，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膝蓋："快了，前麵就是湘潭了。"
阿玄從旁邊轉過頭："小二，那個劉奶奶...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嗎？"
我搖搖頭，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沒說太詳細，就告訴她我在杭州工作，過得不錯。"
"為啥不說實話？"
阿武插嘴道，
"你現在可是..."
"武子。"
阿玄輕輕搖頭，打斷了阿武的話。
車子駛入縣城，街道兩旁的店鋪越來越熟悉。
那家老字號的米粉店還在，隻是招牌換了新的；街角的雜貨鋪變成了便利店；小學門口的文具店依然在，隻是看起來更舊了。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手心微微出汗。
快七年了，整整七年沒回來了。
"前麵的那個路口右轉，"
我指著路，聲音有些發緊，
"再走五百米就是孤兒院了。"
阿武立刻坐直了身子，把手機塞進口袋："終於要到了！我的屁股都要坐扁了！"
車子轉過彎，那棟熟悉的二層小樓出現在視野裡。
外牆重新粉刷過，但那個歪歪的鐵門還是老樣子。
門口站著個佝僂的身影，花白的頭發在風中輕輕飄動。
"劉奶奶..."
我的喉嚨開始發緊。
她似乎認出了車裡的我，顫巍巍地向前走了兩步，手扶著院牆穩住身子。
陽光下，我能看到她眯著眼睛努力張望的樣子。
"到了。"
我深吸一口氣，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背包帶，
"我們下車吧。"
阿玄輕輕按了按我的肩膀："彆緊張。"
我點點頭，卻感覺眼眶有些發熱。
七年了，奶奶的背更駝了，走路也更慢了。
但那個站在門口張望的身影，和記憶中每次放學時等我的樣子一模一樣。
車子停穩的瞬間，我看到劉奶奶睜大了眼睛，嘴唇顫抖著，她認出來了，她認出我了。
"走吧。"
我推開車門，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近鄉情怯，原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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