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實際損失的士卒數量並不多,還不到總兵力的一成,但炮擊對他們的心理打擊實在是過於厲害了,早就超出了眾人的承受上限。
沒有一個人願意自己被打的滿身是血窟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退一步說,哪怕隻有一個血窟窿也不行,吃虧這種事在任何時候都是令人無法接受的。
在戰場上,吃虧就意味著挨打、受傷,甚至丟掉性命,參加義軍的這些人以前吃虧吃的太多了,實在是忍無可忍,才起事,沒想到起事之後仍然在不斷的吃虧。
或許不複叛的話,虧總有吃完的那天。現在可倒好,吃完那頭的虧,再吃這頭的虧。
仿佛官匪兩邊的虧都讓他們給攬下了,不管是否情願,都要被強行喂個飽才行。
沒人瘋狂到或者說傻到原地不動等著挨炸,趁著四肢還健在,腿腳還利索,口鼻還能進氣,趕緊跑路,千萬彆留下來陪這些被炸得身體殘缺的倒黴蛋作伴。
這兩萬多人馬一動不動戳在這等著銃彈落下來,也要三十多次炮擊才能包圓。
不過義軍上下早已嚇得風聲鶴唳,僅僅兩輪炮擊就足以催促他們抓緊時間趕路了。
被釘子戳穿身體的上千傷兵也想追隨大軍西去,可是已經行動不便了,不少人就隻能躺在原地等死。
早知現在落到這副天地,當初就不應該複叛朝廷,很多人都開始後悔,但已經沒什麼用了,義軍拋棄了他們,而官軍又不會前來施救。
“等等……”
“彆走……”
“救額……”
“該死!”
“可惡!”
“見鬼!”
“你等拋棄手足不得好死!”
“讓官軍把這些混帳殺光!”
“追上去最好一個不留!”
傷兵從最開始的呼救,逐漸轉而謾罵,最後變成了詛咒,在他們眼裡,拋棄他們的義軍甚至比掩殺上來的官軍還要該死十倍,甚至百倍不止。
既然沒了逃跑的希望,就剩下等死的絕望,很多人索性都放棄了抵抗,任憑官軍衝上來隨意砍殺。
早死早托生,晚死多遭罪,但願下輩子能投胎到一個富貴人家,再也不用活的這般痛苦,臨了還生不如死。
對麵的官軍見到目標開始脫逃,火銃似乎加快了射速,在更短的時間之內,不等義軍主力離開這個鬼地方,第三批銃彈便傾瀉而下。
很明顯,官軍是想儘可能多地留住一些人馬,不能讓這上萬賊兵輕易溜走,也好憑戰果向邀功請賞。
而義軍這邊的想法則剛好相反,不論馬卒還是步卒,兵丁或是家眷,能跑一個是一個,留下來就是等死了。
這使得向北移動的義軍大陣更加混亂不堪,人搶在馬前麵逃竄,讓不少人都被後來居上的馬匹踩踏致死。
官軍的銃彈一批至多也就能造成近千人的傷亡,這還是全部銃彈都打對了地方,落到人群密集之處才能得到的殺傷,但義軍裡麵沒人想成為那千名傷兵中的一員。
不管今後還乾不乾這打家劫舍的行當,都要儘快離開此地,晚一步都可能有性命之憂,能跑多快就跑多快,隻要略通水性,就決定直接下水遊過去。
複叛之後,銀子沒賺到,女人沒玩著,反倒成了官兵的刀下鬼,甚至被銃彈炸得身首異處,血如泉湧,想來都覺得悔恨。
“‘一丈青’呢?”
“一條龍”見到三個首領們都在,唯獨少了這家夥,便策馬向旁邊的“小秦王”靠了過去,大聲問起來。
“被炸死了!額等快走!孫狗賊就要殺過來了!”
“小秦王”旋即回了一句,他適才隻見到一枚銃彈在“一丈青”馬匹附近爆炸,然後那家夥就被炸得落馬了,是死是活他就顧不過來了。
沒辦法,結陣是要收縮防禦麵積的,而跑路正好要拓展空間,將大陣散開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的,除非不想有組織的轉移,直接四散奔逃。
之前“一丈青”正想著要撥馬逃命,正在招呼身邊的親兵,要保護自己的家當和妻妾,隻見到一個黑影從餘光的位置劃過,剛扭頭,便瞧見地上赫然出現了一枚銃彈。
然後便是“小秦王”見到的那副場景,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首領們之間協調好了意見,具體如何跑路就是個人的事情了,因為都有家眷在隊伍之中,需要特彆保護。
“……算那廝觸了黴頭!”
“一條龍”聞言慨歎一聲,他也沒有起死回生的辦法,被官軍的銃彈打死那就真的死翹翹了,但“一丈青”的人馬或許可以由大夥瓜分掉,這也算是件好事了。
“扯呼~!”
“小秦王”不想過多評價剛死的同夥,他沒那個閒情雅致,身後就是孫狗賊,可是不好惹,一不留神就要橫屍當場了,必須立刻開溜。
打不贏官軍,又跑不過官軍,那他們僅存的這點傍身保命的伎倆便都就飯吃了。
孫狗賊倒是有些本事,但他的本事還沒大到連義軍跑路都可以阻止的程度。
“轟轟轟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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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首領溝通完,義軍又挨了一次炮擊,不過這次麵對開始快速移動的義軍,官軍炮手的準頭非常有限,僅僅造成了四五百人左右的傷亡。
四次炮擊累計也僅僅殺傷了三千人馬,不及義軍可戰之兵的兩成,隻要能夠突圍成功,在他地重整旗鼓,便可以東山再起。
對義軍來說,打不過就“扯呼”也不是什麼丟人現眼的事情,之前因為被官軍攆的東進,還順手攻陷了鳳陽,掘了老朱家的皇陵。
天無絕人之路,此番西進,要麼北上回到陝茜老家去,打朝廷一個措手不及。要麼南下入川,可以洗劫富庶的巴蜀地區。
很多從炮火硝煙裡衝殺出來的義軍將領們又開始做起了白日夢,他們承認打不過囂張一時的孫狗賊,但暴明的官員和將領並不都是跟孫狗賊一樣厲害。
先跑出孫狗賊的視線,讓這條惡狗尋覓不到,再打幾次漂亮的翻身仗,那就能把失去的顏麵給找回來了。
“壞了!官兵馬卒殺上來了!”
“趕緊甩開!”
“快加速!”
義軍將領們真正想要甩開的是身後的這些行動緩慢的步卒,雖然兩條腿的也是呼哧帶喘地竭儘全力地在跟著馬屁股跑路,但終究跑不過四條腿的牲畜。
若不是經過特殊訓練或者天賦異丙,常人在遠距離上的奔跑速度還不如牛,更彆說要跟上疾馳如飛的戰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