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季風盛行,鄭芝龍並不認為紅夷的戰艦能夠順利抵達巴達維亞,或會被季風吹到海上的某個犄角旮旯裡去。
可是太子爺言之鑿鑿地說紅夷的戰艦從大員出發,可在大約五十天之內抵達巴達維亞,向東印度公司求援。
實際上是用了五十四天就抵達了,但即使漏網之魚用六十天的時間來航行,在鄭氏高層看來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鄭芝龍隻能以防萬一,這一來一回,紅夷的支援艦隊至少要耗費兩個多月才能抵達東番以南的海域。
對前往巴達維亞求救的紅夷來說,他們要逆風航行不下五千公裡,才能抵達目的地。
而從金門發兵,到大員的距離僅有不足三百公裡。
紅夷需要航行的距離是鄭軍的二十倍之多,而雙倍兵力對比卻正好相反!
鄭芝龍不相信自己握有如此大的優勢,還拿不下這小小的大員城堡。
真要是兩個月的時間還能不能攻克島上紅夷修建的防禦工事的話,那麼所有參戰將士都應該扔進海裡喂魚。
要與紅夷大打出手,便先得籌備糧餉,鄭芝龍命先鄭芝蘭調集一百萬兩銀子與一萬石軍糧直接裝船,而後便隨大軍一同進發澎湖。
這筆錢非是月俸,而是賞銀,若是大軍可以在短時間內,譬如十日之內攻克紅夷所據之城堡,鄭芝龍便打算向全軍發放這筆銀子。
普天之下,除了剛剛成為曝發戶的某太子之外,也隻有鎮海伯可以一擲千金,喊出“打下大員賞銀百萬”的口號,財大氣粗可見一斑。
鄭芝龍估計城堡裡囤積了紅夷用貿易或者掠奪手段得來的不少財寶,加上巴達維亞那邊送來的贖金,最後自己應該花不了多少錢,頂多五十萬兩銀子而已。
駐紮在福健沿海諸多港口的鄭軍各支分艦隊,在領到鄭芝龍的命令之後,便開始向金門大規模集結。
為了掩人耳目,特彆是要蒙騙在金門停泊的荷蘭商船,鄭芝龍特意對外宣稱,在太子殿下的感召之下,身為鎮海伯,要集結兵馬,助朝廷一臂之力。
所部將士與新任遼西總督王在晉配合,用海陸並進的方式,揮師北伐,收複被東虜占據的遼東地區,己部出兵五萬,不日啟程。
換作之前,當地人都了解這位前“海賊王”的尿性,自然不會相信如此拙劣的借口。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用在鄭芝龍身上剛好合適。
但今番鄭芝龍已經貴為“鎮海伯”,長子鄭森也即將赴京求學,拜在太子門下,此舉便合情合理了。
在金門從事商業往來的荷蘭人對鄭芝龍的話將信將疑,但雙方每年的貿易額非常巨大,他們還不敢相信鄭芝龍會在此時單方麵毀約。
由於保密程度較好,荷蘭人從鄭氏將領嘴裡探不到半點口風,隻能暫且相信鄭芝龍是被明廷用伯爵的頭銜給收買,真的打算用海路進攻關外的韃靼人。
大軍在金廈一帶足足準備了十日,也是為了給前往南洋采購糧食與橡膠的鄭芝鵬艦隊留足返航的時間,這樣兩邊都能妥善應對需要解決的事情了。
六月十三上午,金門海域晴空萬裡,風平浪靜,鄭芝龍獻上三牲,焚香祭拜媽祖,煞有介事地誓師北伐。
金門以南的料羅灣早已被密密麻麻的鄭氏戰艦鋪滿,桅杆如密林,旌旗似枝葉,看得山上和岸邊的官吏與百姓均驚詫不已。
鄭芝龍也是傾其所有,要畢其功於一役,動用了大半家底,總供集結了一千一百零二艘大小戰艦,滿載兩萬五千士卒。
炮聲一響,令旗揮動,悠揚的海螺號聲此起彼伏,海灣裡頓時開始出現千帆競技,百舸爭流的恢弘畫麵,簡直讓人目不暇接。
躊躇滿誌的鄭芝龍站在自己的旗艦之上,望著讓人血脈噴張的龐大艦隊,心裡頓時生出百感交集之情。
自從滅掉劉香之後,自家還從未如此興師動眾,今番不惜傾儘所有,但願可以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以避免為東虜通風報信為借口,不論荷蘭還是葡萄牙的商船,全部都被留在港內,三日之後方可離港。
未經留守的鄭芝蘭的許可,擅自駛離金門便視為俬通東虜,鄭氏戰艦將毫不留情地直接擊沉。
本土及各國海商都不敢得罪鄭芝龍,這位鎮海伯打贏了東虜還好說,萬一輸了,回來之後便要拿那些不聽話的商賈來瀉火了。
反正隻是延遲三日離開,鄭家並未巧立名目,向大夥征收討伐東虜的費用,最多花幾個飯錢而已,這還是能讓大家可以接受的。
等駛離近海,鄭家艦隊便一分為二,由鄭芝豹與鄭芝莞二人繼續帶著小部分艦隊北上,前者須去往倭國,德川大將軍已經召開會議,同意明廷的請求,決定發兵五萬。
朝廷與倭國分彆派來特使與鄭芝龍進行了溝通,三方的聯絡還算是暢快,倭國特使也派了領航員,因為此次要在倭國多地港口裝船。
平戶是對外的貿易港,鄭氏船隊經常去,但對於北方港口,特彆是被幕府視為禁地的江戶,就未曾謀麵了,所以倭國特使便派了領航員,以避免讓船隊觸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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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主要是由於在商討出兵計劃時,倭國北方的諸多大名不同意自己的人馬從駐地一直走到南方的平戶才能登船。
一方麵是糧食問題,另一方麵則是體力問題,他們的武士是要去遼東作戰的,不能等到腿腳都累得不利索了再登船。
不光關係較遠的外樣與譜代大名不同意,連算是德川家嫡係的親藩大名也不願意讓所部人馬長途跋涉到長崎去。
最後德川家光不得不從善如流地宣布在江戶灣登船,下不為例,不過並非是江戶港,而是在江戶灣裡,距離江戶城較遠的一處位置。
這是要防止有人趁大量人馬集結待命時對江戶城圖謀不軌,而且要分批登船,那些不受待見的外樣大名的人馬可以享受優先待遇。
非但如此,倭國特使俬下要求把那些噸位大、抗沉性好的運兵船後入港,這樣可以裝載大將軍的直係人馬與親藩大名的士兵。
這是鄭芝豹聞言,心裡便腹誹不已,原來倭國那邊也是如此的厚此薄彼,嫡係與旁係也有區彆對待。
他隻負責運兵及海上護航,其他一概不管,倭國那邊勾心鬥角狗屁倒灶的事情,他也就是在心裡樂嗬一下而已。
兩支艦隊在海上作彆,一支規模較小的艦隊又一分為二,一路由鄭芝莞帶隊去天金,接藩王兵馬去苦兀。另一路則由鄭芝豹率領,向東北方向航行,去倭國裝載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