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不足以讓他們立刻揭竿而起,但“幕府權威並非鐵板一塊”、“細川這樣的譜代強藩也會失敗”的觀念,已經如同野草般在他們心中瘋狂滋長。
九州各地,暗流湧動,許多雙眼睛都投向了小小的平戶城。
就在平戶城忙於休整和消化勝利果實之際,風塵仆仆的範尼和牛金終於回來了!
他們帶回來的,是沉重且緊迫的情報——關於島原半島,關於天草四郎時貞。
“大人!島原那邊…情況非常糟糕!”
範尼顧不上喝口水,急切地向魏淵彙報,牛金在一旁補充細節。
他們詳細描述了島原半島的現狀。
島原藩主鬆倉勝家為了討好幕府和籌措建造江戶城石垣的巨額費用,對領地內農民進行了敲骨吸髓般的剝削。
年貢高得離譜,動輒沒收土地,稍有反抗或交不起租,便施以“蓑衣舞”,也就是將人裹在浸水的草席裡暴曬、水磔、火烤等酷刑。
強迫切支丹信徒踐踏聖母像或耶穌像以檢驗信仰被頻繁而殘忍地執行。拒絕踏繪者或被投入監獄折磨致死,或被流放荒島。
信徒們的秘密集會點不斷被破壞,傳教士和虔誠信徒被大規模搜捕處決。整個島原半島籠罩在恐怖和絕望之中。
在這樣極端的環境中,年僅十六歲的天草四郎時貞以其超凡的智慧、堅定的信仰和據說能顯現“神跡”的能力,迅速成為了絕望信徒們的精神支柱和實際領袖。
他被信徒們尊稱為“天童”、“救世主”。
範尼和牛金通過隱秘渠道接觸到了天草四郎的核心圈子。
“起義已經無法避免,也無需再等了!”
牛金轉述著天草四郎的話,少年清秀的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悲憤與決絕。
“鬆倉的暴政已讓百姓無法生存,幕府的壓迫已讓信徒無法呼吸!我們寧願在反抗中尋求主的救贖,也絕不跪著走向墳墓!”
信徒們正在秘密收集武器、囤積糧食、加固廢棄的城堡,並利用錯綜複雜的地下網絡進行聯絡。天草四郎判斷,起義的導火索隨時可能被點燃,很可能就在今年秋收之後,當農民們再次被鬆倉的酷吏逼到絕路之時!
魏淵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眼神深邃如海。
島原的慘狀印證了他的預判,天草四郎的決心更讓他看到了巨大的機會,也感到了沉重的責任。
良久,魏淵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
“平戶的勝利,隻是開始。幕府不會善罷甘休,下一次的打擊隻會更猛烈。我們孤軍奮戰,終究獨木難支。”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天守閣外廣袤的土地:
“天草四郎即將在島原點燃的,將是反抗幕府暴政的一把大火!這把火,不能讓它獨自燃燒,更不能讓它被幕府輕易撲滅!我們必須讓這把火燒得更旺,燒遍九州,燒向江戶!”
他猛地轉身,目光灼灼:
“立即聯絡天草四郎!告訴他,平戶是他最堅定的盟友!我們會在物資、武器、情報上儘最大努力支持他!但起義的時機,需要提前!”
“提前?”
範尼和牛金一愣。
“對!不能等到秋後!”
魏淵斬釘截鐵。
“平戶之戰的消息傳開,幕府對九州的警惕會提到最高!他們必然會加強對島原等地的監控和鎮壓!等到秋後,鬆倉勝家很可能已經做好了更充分的準備,甚至幕府的援軍都可能提前部署!要打,就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就在幕府還在消化平戶戰敗、調兵遣將的混亂之際,讓島原的烈火衝天而起!讓幕府顧此失彼!”
“第二。”
魏淵的目光投向更遠的地方。
“僅僅依靠切支丹的力量,對抗整個幕府,力量依然懸殊。我們需要更廣泛的盟友!那些被德川家剝奪了榮耀、削減了領地、心懷怨恨的九州豪族遺脈。龍造寺、小西、有馬,還有那些對幕府苛政不滿的外樣大名,他們都是潛在的倒幕力量!”
“七左衛門!”
魏淵看向這個機靈的年輕人。
“你熟悉九州各地豪族舊事,又通曉日語。你立刻出發,秘密走訪九州各藩!特彆是佐賀龍造寺舊地)、熊本小西舊地)、延岡有馬舊地)!尋找那些心懷故主、對幕府不滿的舊臣、浪人、豪族後人!試探他們的口風,傳遞平戶的聲音。幕府倒行逆施,天下苦德川久矣!九州英豪,是時候聯合起來,恢複舊日榮光,共舉倒幕大旗了!”
魏淵的眼中閃爍著戰略家的光芒:
“平戶是明燈,島原是烈火,而這些潛在的倒幕勢力,就是隱藏在九州大地下的利刃!我們要做的,就是讓星火燎原,讓烈火焚天,讓利刃出鞘!多點開花,讓德川幕府,在這九州之地,疲於奔命,顧此失彼!”
短暫的和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