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森卻眼睛一亮,明白了魏淵的意圖:
“大人的意思是,牛叔您這體格和氣質,在倭人眼裡反而像個豪爽的北地武士或富商!越是顯得粗豪不羈,越不容易引起懷疑!捐香油錢是敲門磚,聽經看景是掩護,實則是探查地形和七左衛門的具體位置、看守情況!”
“啊?哦!”
牛金似懂非懂地撓撓頭。
“行!國公爺讓俺扮啥俺就扮啥!捐錢是吧?俺多扛兩袋米去?”
魏淵失笑:
“不必,香油錢用這個。”
他推給牛金一小袋碎銀子。
“記住,多看,少說。若有人問起,就說你是從奧州來的商人,路過平戶,聽聞清心院佛法高深,特來參拜祈福。”
“金…金桑?”
牛金試著念了一下自己的“倭名”,覺得有點彆扭。
“無所謂了,反正你基本也不用說話。”
魏淵又看向鄭森。
“鄭森,你負責應對。機靈點,見機行事。首要目標是確認你弟弟的安全和具體位置,切勿打草驚蛇。”
翌日,清心院。
清心院坐落在平戶城郊一處林木蔥鬱的山坡上,環境確實清幽。
紅牆青瓦,飛簷鬥拱,帶著明顯的唐風,卻又融合了日式的簡樸。檀香的氣息在空氣中若有若無地飄蕩。
牛金按照魏淵的“人設”,換上了一身嶄新的、但故意選了大一號的和服,腰間挎著一把看起來頗為唬人的太刀,昂首挺胸,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努力想擺出“豪商”的派頭,可惜他那凶悍的麵相和魁梧的身材,更像是個隨時準備砍人的保鏢。
鄭森則穿著樸素的灰色小廝服,低眉順眼地跟在後麵,手裡捧著那個裝香油錢的小布袋。
兩人來到山門前,一個知客僧迎了上來。看到牛金這尊“門神”,小和尚明顯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鄭森連忙上前,用流利的日語解釋:
“大師安好。這位是來自奧州的金桑老爺,久慕清心院佛法,特來參拜祈福,並奉上香油錢,聊表心意。”
說著,恭敬地奉上錢袋。
知客僧掂量了一下錢袋的分量,又偷眼看了看牛金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臉上立刻堆起恭敬的笑容:
“原來是奧州來的金檀越!快請進!快請進!本寺方丈正在大殿帶領信眾誦經,金檀越可要先去上香聽經?”
“去!當然去!”
牛金粗聲粗氣地用剛學的日語單詞回答,努力擠出一點笑容,結果更像是在獰笑。
鄭森趕緊補充:
“我家老爺正是為聽經悟道而來。”
在知客僧的引導下,兩人步入莊嚴肅穆的大殿。
殿內香煙繚繞,數十名香客正跪坐在蒲團上,隨著前方一位老和尚的引領,低眉垂目,齊聲誦念著晦澀的經文。氣氛莊重而壓抑。
牛金哪經曆過這場麵?讓他打架他在行,讓他跪坐著聽一群和尚念聽不懂的經,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他學著旁邊人的樣子,笨拙地盤腿坐下,實際是勉強把腿塞到屁股下麵,那巨大的身軀在蒲團上顯得格格不入,像一頭誤入羊群的熊。
鄭森作為“小廝”,隻能跪坐在牛金身後靠門的位置,正好方便觀察殿內情況。
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個角落,試圖尋找弟弟的身影,但殿內光線較暗,香客又都低著頭,一時難以分辨。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高級僧袍、像是寺監模樣的中年和尚走了過來。
他先是向牛金合十行禮,然後目光落在鄭森身上,用帶著本地口音的日語問道:
“這位小檀越,看你麵生,似乎不是本地人?可是隨金檀越一同從奧州來的?”
鄭森心中一緊,連忙恭敬回答:
“回大師,小的…小的是金老爺在長崎雇的幫傭。”
寺監和尚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哦?長崎來的?那想必對佛法也有幾分見解了?正好,後院藏經閣有幾卷新到的唐本《法華經》,貧僧正想找人幫忙辨識謄抄一二。小檀越可否移步,隨貧僧去看看?”
這分明是支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