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那張揉皺的紙條,像一塊冰冷的巨石投入魏淵心湖。
五日後,七左衛門將被押往江戶!這突如其來的噩耗,瞬間打亂了他原本徐徐圖之的九州布局。
“為什麼?”
魏淵在屋內踱步,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如鷹。
“鬆浦隆信為何如此忌憚七左衛門?甚至不惜在‘魏明’示好的當口,也要冒險將他轉移至幕府中樞?”
僅僅因為七左衛門是鄭芝龍之子、田川氏的混血兒?這理由看似充分,但細想之下,卻又顯得過於單薄。
鄭芝龍的勢力主要在海上,對平戶藩的陸上統治威脅有限。鬆浦隆信更像個精明的商人政客,而非一根筋的幕府忠犬。
如此急切地將一個少年送往江戶,更像是在處理一個燙手山芋,一個可能引爆更大麻煩的“秘密”!
“這背後,定有我們尚不知曉的隱情!”
魏淵停下腳步,聲音斬釘截鐵。
營救行動刻不容緩,但絕不能打亂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必須儘快弄清鬆浦隆信如此針對七左衛門的深層原因!這或許就是破局的關鍵!
每臨大事有靜氣。
魏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到矮幾前,為自己斟了一杯冷掉的茶水,一飲而儘。
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讓他沸騰的思緒稍稍平複。
潛在盟友!
他腦中飛快閃過兩個身影:目光複雜、信仰深藏的有馬義次,以及冒險傳遞致命情報的侍女花梨!
這兩人,一個身處權力核心,一個可能接觸內幕信息,都是絕佳的突破口。
但此刻藩邸內外,鬆浦隆信的耳目必然增多,直接接觸風險太大,極易打草驚蛇。
“鄭森。”
“在”
鄭森立刻應聲。
“你立刻去聯絡一下之前的故人!”
魏淵沉聲下令。
“他們熟悉平戶底層,或許能打探到些風言風語。但記住,絕不能直接去找!鬆浦隆信既然轉移七左衛門,難保不會監視所有與他相關的人!”
“明白!”
鄭森心領神會。
“我先去魚市問問平太,他路子野,應該會有蛛絲馬跡。”
“好!”
魏淵點頭。
“但此行務必小心。牛金與你同去。”
“啊?我去?”
牛金一聽,顯得沒啥自信。
“國公爺,俺這體格,走到哪兒都像根避雷針,太紮眼了!”
“正因為紮眼,才需要你去!”
魏淵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你要做的,就是大大方方地當那根‘避雷針’,吸引所有可能的視線!讓鄭森有機會脫身去辦正事!明白嗎?”
牛金撓了撓頭,雖然覺得有點憋屈,但還是拍著胸脯保證:“行!國公爺您瞧好吧!俺保證把自己這根‘避雷針’擦得鋥亮,讓他們都盯著俺看!”
平戶魚市的喧囂依舊,腥鹹的海風裹挾著各種叫賣聲撲麵而來。
牛金換上了一身更顯眼的深紅色和服,那是鬆浦善衛門“讚助”的新衣,昂首挺胸,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如同巡視領地的將軍般踏入這片“是非之地”。
他那魁梧的身材和凶悍的麵相,配上這身紮眼的紅衣,效果立竿見影——所過之處,人群紛紛側目、下意識地讓開一條通道,連討價還價的聲音都小了幾分。
幾個原本在角落裡閒逛、眼神飄忽的家夥,目光立刻像磁石一樣被吸了過來,緊緊鎖定在牛金身上。
“嘿!賣魚的!”
牛金按照魏淵的“劇本”,徑直走到上次那個老漁民平太的攤位前,大嗓門震得旁邊的魚簍都嗡嗡響。
“給俺來條最大的!要活蹦亂跳的!俺家老爺就愛吃新鮮的!”
平太老人正在低頭補網,被這“紅煞神”一嗓子吼得差點跳起來。
抬頭看到是牛金,又看到他身後不遠處裝作挑選乾貨的鄭森遞來的眼色,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他放下網,客氣的回應道:
“哎喲,最大的是這條剛上岸的鯛魚,您瞧瞧!”
他故意拿起一條大魚,動作誇張地展示著,吸引更多目光。
牛金也“儘職儘責”地扮演著挑剔的豪客,蒲扇般的大手對著魚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