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憤怒、猜疑瞬間取代了之前的昂揚士氣。將領們麵色凝重,士兵們竊竊私語。所有人都明白,局勢急轉直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中軍大帳。
高鬆城內,王師大營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九州巨變的噩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澆滅了東征以來高昂的士氣。將領們麵色鐵青,士兵們人心惶惶,竊竊私語聲如同蚊蚋般在營地裡蔓延。
“大人呢?快請大人拿個主意啊!”
“是啊!後路被斷,糧道被毀,九州老家都亂了!這仗還怎麼打?”
“聽說薩摩反了,龍造寺快撐不住了!熊本也在苦戰……”
“黑田那狗賊!果然反了!當初就該宰了他!”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快找大人!”
毛利秀就等一些剛剛投誠的大名心急如焚地齊聚中軍大帳,準備求見魏淵。
然而,他們得到的指示卻是,魏大人目前不便接見,各部軍馬原地休整,等待下一步作戰指令即可。
“這。。。這不是胡鬨嘛!”
“家都被打了!”
“哎!”
儘管抱怨聲聲,可無奈魏淵軍法甚嚴,這些人也不敢違抗軍令。
而此時,那張巨大的九州與本州地圖前,魏淵常坐的主位空空如也。帥案上,筆墨紙硯擺放整齊,還有一杯未涼的茶水。
內賬中躺著的人竟然是天草時貞,他正在跟主祈禱。
“主啊!不要穿幫,不要穿幫!”
大帳外,那麵巨大的“明”字帥旗,依舊在帳外高聳的旗杆上獵獵作響,仿佛主人仍在。
鄭森更是帶隊巡視城中各處,傳令達魏淵將令。
“軍令如常!各部謹守營盤,加強戒備,無令不得擅動!”
與高鬆城的恐慌壓抑截然相反,此刻的福岡城,沉浸在一片“勝利”的喧囂與誌得意滿之中。
天守閣最上層的廣間內,燈火輝煌。
一場盛大的慶功宴正在舉行。黑田忠之身著華貴的陣羽織,高踞主位,滿麵紅光,誌得意滿。
下方,跪坐著不久前還在他麵前搖尾乞憐,如今卻已俯首稱臣的“新貴”們:
鍋島勝茂,這位不久前還是“佐賀城守”的鍋島家主,此刻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恭敬地獻上佐賀郡的部分地圖和戶籍冊,代表著對黑田霸權的徹底臣服。
小倉等地的投降藩主或代官,他們戰戰兢兢,獻上降表和象征忠誠的禮物。
薩摩叛軍島津久通的使者,帶來了久通親筆的結盟書和薩摩特產的寶刀,承諾共同對抗“明寇”和“叛徒”島津光久。
還有不少聞風而來、見風使舵的九州地方豪族。
“哈哈哈哈!”
黑田忠之舉起金杯,發出暢快淋漓的大笑,聲震屋宇。
“諸君!此乃天佑黑田,天佑九州!魏淵小兒,不過仗著神器虛名與一時詭計,焉知我九州男兒真豪傑?!今其大軍被困本州,糧道斷絕,九州腹地儘在我手!薩摩亦與我等同心!九州乾坤,已在我等掌握之中!”
他站起身,走到懸掛的巨大九州地圖前,用手中的金杯指點江山。
“築前、築後、豐前、肥前大部、日向、大隅……看!這北起關門,南接薩摩,東臨豐後、肥後的大片疆土!這才是真正的九州!這才是配得上我黑田忠之的基業!”
他的手指狠狠戳在地圖中心,野心毫不掩飾。
“什麼細川!什麼龍造寺!什麼島津光久!不過是塚中枯骨!待我掃清餘孽,整合九州之力,必住幕府重掌乾坤!”
下方眾人齊聲應和:
“黑田大人英明神武!挽大廈於將傾!”
諛詞如潮,將黑田忠之捧上了雲端。
他享受著這前所未有的權力巔峰感,仿佛已經看到了黑田家取代島津、細川,成為九州真正霸主的輝煌未來。
什麼德川幕府,什麼大明王師,在他精妙的算計和九州這盤大棋中,都不過是可利用的棋子罷了!
喧囂散儘,夜已深沉。
黑田忠之屏退了所有人,獨自一人留在空曠的天守閣最高層。
窗外,福岡城籠罩在靜謐的夜色中,隻有零星的燈火和巡邏士兵的火把在移動。
白日裡的誌得意滿漸漸沉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冰冷的算計。
他走到窗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窗欞,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
。恍惚間,眼前仿佛不是福岡城的夜景,而是數十年前,播磨國姬路城下町那個逼仄、陰暗的角落。
年幼的黑田忠之,當時還叫長鬆丸,作為黑田家庶出的幼子,地位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