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薑淮耳邊聽到鐵器的碰撞聲。
他轉頭一看,幾個壯漢正在雪堆裡翻檢屍體,像挑揀牲畜般。
他們用鐵器扳開死人的嘴查看牙口。
“這個還有點肉。”
“那個腿凍硬了,得拿斧頭...”
薑淮一陣抽搐。
他們是要……
果然他就看一個人正用鏽刀割一具屍體的胳膊,聲音讓人發寒。
幾人不忍再看,繼續往城門口的方向走去。
薑淮就聽到路邊的草棚傳來虛弱的討價還價聲:
“你家丫頭八歲?換我兒子...我兒胖些...”
“再加件衣裳!你兒腳都爛了...”
薑淮掀開草簾,交易戛然而止。
兩個父親本能地把孩子往身後藏,卻藏不住孩子們手腕上係著的草繩,那是“貨物”的標記。
角落裡,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女童安靜地坐著,懷裡抱著更小的弟弟。
她抬頭看向薑淮,眼珠黑漆漆的。
“大人要買我們嗎?弟弟很乖...不哭的...”
薑淮搖搖頭,放下簾子,看了看眼前的滿目瘡痍。
說不清是什麼心情。
最苦的終究是....百姓啊。
“你們為何不進城?”
薑淮問向路邊的一個老人家。
“雪這麼大,你們為何不進城避一避?”
“進城?”
老人家抬起渾濁的眼睛,笑了笑。
似乎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
一旁一個漢子道:“進城?大人說笑了。”
他抬起凍爛了的手,指向城門:
“那城門,隻給活人進,不給死人進,可我們這些人,早就被當成死人了!”
薑淮心頭一震:“此話怎講?”
漢子還未回答,一旁一個瘸腿的老者便道,“是知府大人不讓我們進城。”
“什麼?不讓?”
“是!知府大人擔心我們有疫,怕我們感染城內的人,所以不讓我們這些人進城。”
“那你們這幾日吃什麼?”
一個漢子舉起手裡的雪球,“就這。”
薑淮一看,隻見那漢子手裡黑乎乎的雪球裡還裹著一些樹皮,草根和土。
“上次吃飯是三日前,每個人分得了一碗粥,到今天就沒吃過了。”
“什麼粥啊?就是一碗水。水裡飄著幾粒米,還是黴的,再加一些沙子!”一旁又有一個漢子嚷道。
“什麼?黴的?沙子?”
“對,那粥咱們怎麼喝的上?都給那些官老爺喝了!”
“朝廷發下來的糧食呢?“
幾人都搖搖頭。
薑淮也搖了搖頭,沒想到,洪州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嚴峻。
皇上的賑災物資之前就已經撥下去了,他們是後麵出發的。
這麼長時間,不可能還沒到。
而且這些災民在城外困著,不出半個月,都得死。
這麼冷,又沒吃的,還能吊多久的命。
他隻是沒想到洪州知府竟然對城外這麼多災民不管不顧。
薑淮又看向城門口,發現那裡有一排木製拒馬。
城門口的守衛正在盤查進城的人,而且還盤查的非常嚴格。
薑淮想了想,隨後看向旁邊的賀大人,“賀大人,以防萬一,我們人多,分兩批進城。”
“兩批?”
“對,我估計他們已經聽到風聲,所以嚴查進城的人。剛好我們六個人,三人一組,分兩組,以免紮眼,惹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