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麼近距離對視著,詹台明突然輕笑一聲:“瑛妹,這樣吧。人,你可以帶走。但這批貨,必須留下。我總歸要給周部長一個交代,你說是不是?”
但傅瑛卻直起身子,斬釘截鐵:"人和貨,我都要。"
“那就是沒得談了。”詹台明靠回椅背,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慢條斯理地點上。
“台明哥哥,”傅瑛的聲音陡然軟了下來,帶著一絲委屈,“你當真不願念在往日情分上,幫我這一次?”
詹台明深吸一口煙,良久,才緩緩將煙圈吐出:“你回吧,這件事,即便鬨到日本人那裡,理虧的,也隻會是你們76號。我勸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傅瑛眼中閃過一絲受傷與憤怒,她沒想到詹台明竟如此不近人情,不要她就算了,居然連一絲顏麵都不給。
她收斂了所有情緒,冷笑道:"台明哥哥,我們...來日方長。"
話音落下,她不再看詹台明一眼,轉身離去。
傅瑛之所以如此寸步不讓,實則是迫於李群的壓力。
自從周佛山接管緝私權後,76號的部分財路便被攔腰截斷。
並且這是緝私處成立後第一次和76號對上,雙方都不可能退讓。
這場較量已不僅是貨物之爭,更是兩大係統在日本人眼皮底下的權力博弈。
詹台明看著傅瑛離開的背影,眉宇間閃過一絲陰鬱。
發瘋的女人最可怕,更何況總部也已經下達了對傅瑛的製裁令。
上海站這次有一百多人犧牲,血債總要有人來償。
傅瑛回到76號後,徑直前往李群的辦公室複命。
聽完事情經過,李群麵色陰沉地掐滅手中的煙,看來周佛山這是鐵了心不讓他好過。
"乾爹,"傅瑛適時進言,"雖說緝私權在他們手裡,但肅清反日分子的職權可牢牢握在我們手中。"
"不如我們以涉嫌反日為由,抓幾個稅警骨乾,逼他們交還貨物?"
李群眼中精光一閃,這個提議正中他下懷。若此次退讓,那他往後就不要再想染指滬市的走私了。
雖然通往國統區的走私渠道周佛山管不了,但市區內的走私利潤同樣可觀,且資金周轉更快。
他緩緩抬頭,正色道:“做的漂亮些,不要留人口舌,明白嗎?”
三日後,關在76號監獄的的一名反日分子,突然指認緝私處的一名隊長是其同謀。
傅瑛立即率隊抓捕,並且還從此人家中搜出不少的反日傳單。
一番審訊之後,這名隊長又攀咬出緝私處的另一名科長和兩名小隊長。
得知消息的周佛山破口大罵,當即召見詹台明,這幾人可都是他安插在緝私處的眼線。
"校長,這擺明是李群的栽贓陷害。所謂反日傳單,連像樣的物證都算不上,估計口供也是他們屈打成招、憑空捏造的。"
“廢話!這還用你說?我難道看不出來?”周佛山煩躁地揮手打斷他,“現在關鍵是你打算怎麼處理?”
"繳獲的物資屬下已經全部變賣了。"詹台明取出一張支票,放到周佛山桌上,"共得五萬大洋,請部長過目。"
周佛山掃了眼支票,怒氣稍緩。
這半個月來,詹台明不僅迅速搭建起緝私處班底,進項更是源源不斷,讓他頗為滿意。
隻是這次詹台明的動作未免太快了些,眼下物資全都賣了,就意味著失去了交換的籌碼,被76號抓走的幾人恐怕就要不回來了。
詹台明見周佛山猶豫,立即進言:"校長,此事絕不能退讓。一旦示弱,李群必定得寸進尺,屆時緝私處可就真成擺設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屬下近日又查到76號幾個重要合作商的底細,懇請將其一網打儘。"
周佛山眉頭緊鎖,內心激烈交戰。
他當然明白詹台明所言在理,要想牢牢把控緝私權,就絕對不能退讓。
並且他除了執掌財政部,還是行政院的副院長,可謂是新政府的二號人物。
可李群這條瘋狗仗著特工總部的特殊權利,近來愈發肆無忌憚,經常不把他放在眼裡,眼下更是抓了他的人。
當初影佐推他出來製衡李群的時候,他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既然李群要鬨,不如把影佐機關也拉進來,他也想借此機會,看看影佐機關這次會站誰?
周佛山擺手道:“先不要輕舉妄動,我這就去影佐機關,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詹台明站在窗前凝視著外麵的緝私大院。
如今影佐機關總攬新政府權柄,周佛山的稅警總團,本就是日方刻意扶植來製衡76號的棋子。
可惜周佛山此人慣於左右逢源,麵對李群的狠辣手段,詹台明感覺他最後很可能會選擇妥協。
他立馬對郭奇吩咐道:“通知夜鶯,讓她在緝私處挑選一兩個周佛山的親信下手,現場做得粗糙些,最好嫁禍給山城特工。"
“另外,加強你、我兩人的安保,我怕事態激化後,危及我們的安全。”
這次可是天賜的良機,他必須利用這個機會激化周、李兩人間的矛盾,不能給他們喘氣的機會,並趁機除掉周佛山安插的眼線。
至於會不會引起周佛山的不滿?
那些查抄來的巨額贓款,大半可都是進了他的腰包。
再說,這些人是被76號除掉的,與他詹台明何乾?